《为什么冬兵是长发》正文+番外
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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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合逻辑。”Natasha没头没尾地突然说了一句,“他留着长发。”
她和Steve正在私人美发沙龙里,女人的发型真的很难搞,洗护剪吹漂染烫,动辄五六个小时就过去了,Natasha自己也觉得非常无聊,又不想理话太多的造型师,于是她抓了一块化石陪她聊天,美其名曰“帮老化石了解现代女人的方方面面”。
化石本人则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Natasha的问题。不仅因为他们是好友,而且因为Nat帮她找到了冬兵计划的资料,所以他来陪Nat虚度一整天的光阴,以此表示感谢。
现在话题兜兜转转跑到了头发相关上。
“他留着长发,你懂我说的是谁。”
“我明白,头发留那么长我也认得,影响不大。”
“对,也就你认得。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是说男人留长发不好?”
“拜托,这是21世纪了,而且这句话绝对不要对某个北欧的金发长毛说,他会和你决斗的。”
“噢,你是说……”Steve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的……工作,不适合留长发?”
“正确。”
现在他们是两个伪装的普通民众,不能直呼其名,这对话让外人听着简直在猜谜。
“确实。但你也留着长发,工作也一样。”
“这不一样,我是女人!天啊我真该继续给你推荐女朋友。”
于是话题又转到了牵红线,Steve觉得现在他们俩年龄互换,自己是三十岁未婚男青年,Nat是自己80岁的奶奶。
现在他有那么一点点后悔,第一个小时还没结束,他就坐不住了,窗边的一些绿植被他盯得快要冒烟。第二个小时他开始盯着造型师眼花缭乱的动作,以及那全是口袋的黑色工作围裙,里面可能放了不知多少剪刀和梳子。
于是他不可避免想到了Bucky,在与他打斗时,枪械、弹药、战术刀变魔术一般从他看不见的地方摸出来,稍一松懈可能就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受了某些现代小说虚拟角色的影响,现在他脑中有个奇怪的想法,如果Hulk抓着Bucky的脚踝倒过来抖一抖,不知道会掉下来怎样一个武器库存。
在第三个小时他跑出去买了便携速写本和铅笔,开始画窗边的那盆植物的速写,过了一会儿他侧过头,发现Natasha湿乎乎的头发被夹子掀起来,有几撮翘得老高,刘海完全遮住了脸,黑寡妇现在看起来像摇滚乐手,于是他侧过身子开始画摇滚特工的漫画,Nat威胁Steve要是给别人看到就在他枕头上放毒蜘蛛。
当一切终于弄完后,Steve感谢了一番上帝,摆脱了化学品气味与无趣构成的监狱,门外的风吹着尤为舒坦,虽然Steve根本没看出好友的头发有什么大区别,短了一点,卷了一点,可能颜色浅一些,但是Natasha很满意,决定请Steve吃个晚饭,还叫上了Sam。
当Sam真诚地夸赞她的新发型时,Natasha露出了那种特工独有的神秘微笑。
“说到发型,我们接着原来的话题说,James的头发。”
“所以你把Sam叫来不是单纯为了……”
“当然,单纯为了谈点正事,关于他的事情。”
Sam一头雾水。
“杀手,或是士兵留长发是不太合理的,我在伊朗看见他的时候就是这个发型了。”随后她压低了声音,“九头蛇打造了一个完美杀手,却在头发上出错。”
Steve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短发,他认识的男人里没有留长发的,两个北欧的神不算在人类里,现代没有,70年前更不可能有,除了Bucky。
“现代军队里大家头发更短。”Sam也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寸头其实摸起来有点扎手。
“所以我想,这会不会是某个秘密的切入点。”Natasha甩了甩自己好看的红发,“长头发其实挺烦人的,会沾到唇膏,出汗还会黏糊糊的,如果有战斗还会影响视野。”
Steve想到了航母上的Bucky,风很大,风向很乱,然后他棕色的半长头发被吹得到处乱飞,像窗帘一样,看不到他的脸和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发挡住了看不清目标,还是真的记起了自己然后开始放水,总之神枪手在100码之内,面对这么大体积的自己,一枪要害都没打中。好吧,确实打中了内脏,有点疼,但他不是第一次内脏被打穿。
“如果真的有暗杀任务,女特工也会把头发盘起来,不影响行动。很多时候我们会有伪装任务,保持良好的外貌也很重要。”
“或许九头蛇也要他们的终极特工做形象管理?”Sam完全在状况外,只是队长要做某事,自己就稀里糊涂跟过来了,结果任务是搞明白为什么冬兵留着长发。
“那九头蛇的形象管理师可能要被挨个枪毙。”Natasha坦言,“他的头发看起来像没睡醒就出门的人。”
“不过他刮了胡子,可能是因为要戴面罩。”Steve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很光滑,就算在70年前战场上他也坚持刮胡子,“虽然我还是喜欢刀片型,但电动剃刀真的很方便,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给Bucky留那么长头发,看起来非常不方便。”
“不方便还是其次的,在任务过程中如果被人搜集到DNA证据是最失败的,人类每天什么事不做也会掉头发,而冬兵几乎没留下任何踪迹,一根头发丝都没被找到过。”Natasha眨眨眼,“我只能开始羡慕他的发质了。”
冬兵不会脱发。Sam默默把这事记在心里,也不知道对不对。
“更别说打斗,头发被拽住可是个弱点。”Natasha抓住发尾在手指上打卷,“红房子专门训练过我们,如何避免被抓头发和反击方式。我不信九头蛇也会这样干。”
Steve沉默了,他想起在桥下打斗时,贴身肉搏的情况下,Bucky的头发甩来甩去,偶尔有几缕抽在自己脸上,不过一点也不疼,不像Nat拉直过的头发,抽在人脸上像鞭子。虽然拽头发真的很不绅士,但Steve突然就有些心痒,产生了想摸一摸Bucky头发的冲动,幼稚得像小学生像骚扰摸前座女孩。
“不要说你下次遇见Bucky准备攻击他的头发。”
“噢!谢谢提醒。”Natasha挑眉说到,“杀手打架,我可没有那么正义。所以想想吧,根本不会有男性特工或杀手留长发,一般都剃得很短,或者戴作战头套,甚至有人是光头,光头戴假发很方便,说不定……”
“不,不可能。”Steve马上否定了这个可怕的提案,“我近距离看过了,确实是真头发。”
“那二战时期Barnes是什么样的?”
“他……他其实挺爱惜自己的发型的,讨女孩欢心,中学就会梳潮流发型,我们经常去看电影,他就模仿电影男主角抹发胶,去军队后也会经常打理头发,宝贝梳子擦得跟枪一样亮……”
“听起来就是个普通男孩。”Sam还是很难把Barnes中士和冬兵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曾经我们都是普通男孩,会去攒钱去科尼岛玩的那种。”Steve叹了口气,他好多年没旅游了,虽说出外勤倒是全世界各地跑,但出差是出差,放假是放假,反派不放假,超级英雄只好跟着一起忙。
那是布鲁克林的夏天,两个贪玩的男孩,揣着为数不多的钱坐地铁前往科尼岛过一日假期。
或许是因为家里房子长期光照不太足,Steve记忆中的那一天阳光出奇的好,甚至有点晒得自己皮肤发红。女孩儿们在沙滩上穿着泳装,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身体曲线,于是Bucky的目光就黏在漂亮女孩身上,自己的目光就黏在Bucky身上,至于为什么?因为那是7月4日,独立日,也是他的生日,Bucky居然为了一个姑娘浪费掉整整三刀,够坐十几次旋转木马,或者热狗吃到撑,或者旋风过山车*玩到吐,而且他真的吐了。
时光飞逝。那个年代的科尼岛,相当于现代的环球影城或者迪士尼,充斥着当地年轻人的梦想,现在的科尼岛只是周末时的阳光沙滩,那些老旧的游乐设施估计已经拆掉了。噢!不对,Nathan's Famous*还在,纽约传奇热狗店,比自己还大两岁,还是每年都在7月4日举办热狗大胃王比赛。
他只去过一次科尼岛,旅行的记忆就是阳光,Bucky,过山车,热狗,红发女孩。
红发。
Steve瞟了一眼Nat,心中涌起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怪异感,而她在认真和Sam讨论冬兵是不是戴的假发,怎么找机会提取一下DNA。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决定结束这个荒谬的话题:
“下次你们有谁想吃热狗吗,我请客。”
*cyclone过山车:科尼岛的旋风过山车。
*Nathan's Famous:1916年开在科尼岛的热狗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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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兵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留着长发,他从没搞明白过,或者他乱七八糟的脑子除了战斗和逃生之外,什么事情都他妈没搞明白过。
起初,他没有长头发的概念,没有自我意识,毕竟没人告诉他,基地也没有镜子,直到在一次战斗训练时,有人抓着他头发把冬兵摔到地上,挺疼的,头皮像针刺一样。他很生气,但马上学会了这一招,但对手的头发太短了,只能改成掐脖子。
然后他就知道自己头发跟其他人不太一样。他也见过女人,很少,甚至有的女人也不留长头发。男人的头发都很短,还有光头。
很短的时间内,冬兵就发现长头发的不便之处比俄国人的名字还长。除了有容易被抓住的弱点,还会糊在眼睛上,看不清东西,即便格斗更多靠感知而非视觉;狙击的时候会挡住瞄准镜,他不得不把头发都拨弄到一侧,歪着头看目标;会沾到水、汗、血迹和迷彩涂料,然后黏在一起,正如不及时处理的伤口,血液凝固时会和衣服黏在一起。
还有洗脑的椅子,那个夹脑袋的东西,同时还会夹头发,虽然就夹几根,但比格斗笼里有人拽着还痛,他都能听见头发断掉发出“嘣”的声音,所以冬兵非常不想要长头发。
“我不想要长头发。”于是冬兵选择自我表达。不过光头还是算了,看起来好冷,短头发就行。
正在鼓捣仪器的科学家们停下来看了看自己,交换了一下眼神,开始凑在一起低声交谈,冬兵怕他们没听懂,又用俄语和西班牙语重复了一遍。
最后科学家们的讨论结果出来了,他的记忆需要被洗掉,洗到他不再提长头发的事为止。一开始他尝试了好几次用战术匕首割断它们,然后顶着我们称为“鸡窝一样的脑袋”,去接受洗脑和冰冻。
但是他们给自己刮过胡子,不然面罩带不稳。后来的事实证明,刮了也带不稳。
冬兵不明白九头蛇为什么要自己留长头发,但是最后他学会了无视这个不方便的长头发,这难不倒自己。他还是会羡慕其他人清爽的短发,就算自己的武器配置是小队中最好的。九头蛇和自己说为了大义,纳粹和自己说为了大义,苏联人也和自己说为了大义,不知道大义这个东西包不包含自己的头发。
习惯了之后,他发现了长头发的一点好处,就是会让脖子比较暖和,不至于在躺椅上从头到脚都冷冰冰的。
现在冬兵确实是冬兵了。
时光飞逝。飞过每一次苏醒后茫然地学习新武器的时间,飞过每一个任务目标的死亡,却飞不过冬兵的发梢和眼角,他的容貌再也没有衰老,头发也刚刚好维持在肩膀以上的长度。他是个好武器,只需要从冰里拿出来,Reset,就是一个致命而精准的对敌打击,甚至非常省时间,使用一次只需花几天到一周就足够了。
70年的时光被压缩进那个冰冻大罐头,他醒着的时候加起来不知道够不够一年。冬兵当然不知道其他一切事情,即使他的记忆是被压缩,被藏了起来,而不是直接消失。
但是某次热的要命的任务,他又想起了头发的事。
他全副武装地在干燥的岩石后蹲点,一动不动地端着狙击枪,身上还盖着迷彩布料,太阳晒在自己深色的长发上像浇油点火,冬兵有些怀疑自己头发是不是已经烧没了。但他整个人又湿漉漉的,汗水顺着头发往下流淌,渗入衣服,发出难闻的气味,他甚至开始想念基地里那个水压过强的管子。
冬兵已经好几个小时没动弹了,视野里一共开过了两台无关车辆,和三辆诱饵车,他心里计算了一下自己脱水的极限时间,继续等着,直到那个女人的车出现,他准确无误地扣下扳机。
脱水有点难受,但任务必须完成。冬兵在坏掉的车前面举起了枪。他很少碰见难搞的目标,比如这个女人,没有武器,车祸受了伤,身材也不高大,却挡在目标人物前面找死,还留着金红色长发。
炎热,汗水,红发,难搞的女人。
红发。
冬兵完成了任务,但没有杀这个红发女人。收回前言,不是目标难搞,是这个女人难搞。
当然十几个小时后,回到那个冰窖,所有东西都会被忘却,冬兵什么都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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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人类的头发,远古时期的人就知道头发的重要性,除了保暖之外,头发还是个不错的装饰物,维京人精心保养的毛发代表着社会地位,洛可可时代的女人不惜顶着十几斤的假发也要变美。
但是Steven Rogers仿佛打娘胎里出来就没换过发型,似乎也永远不打算换了。
“你就像一尊雕塑,发型已经刻在你脑袋上,你要和你迷人的三七分金发结婚,然后一起进棺材。”18岁的Bucky Barnes如此评论,随后他又立马否定,“不,你还是立在博物馆比较好,我会付钱去看的。”
不同于Steve,Bucky喜欢尝试新东西。因为要做发型,他的头发不算太短。
Bucky模仿过Bing Crosby*,抹上发胶,头发一丝不苟地贴在头皮上,还假装深沉地哼几句歌,配合过于年轻的脸显得很滑稽;短暂尝试过卓别林那种乱糟糟的卷发,被Barnes夫人狠狠地批评了;后来他想突显自己卷发的特点,就把头发梳在一侧,松松地固定住,让微卷的头发会随风晃动,他就是个让姑娘们侧目的年轻小伙。
然而他给Steve设计的发型一个都没能得逞,固执的Steve永远都是三七分短发,鬓角剃得很干净,顶多抹一点发胶,从三七分,变成油光水滑的三七分。
“哪天你要是换了发型,我们就再去一趟科尼岛以示庆祝。”Bucky拍拍好友的肩膀,他穿着军装,刚把Steve从小巷子里捞出来。
“哪天你要是永远不准备换发型了,也要去科尼岛,而且你得吃掉整整五刀的热狗。”
“为什么你还记得!上次只是被老板坑了,下次不会,我可是107团最好的狙击手。”
傍晚时分,Steve看着Bucky被灯光照亮的侧颜,他戴着军帽,头发没有抹发胶,并且剪短了很多,军装裁剪得体,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还扎着皮质腰带,不得不说,军装真的非常帅气。
“这是我留在纽约最后一晚,明天就去英格兰。所以今天是你的幸运日!带你去看点好东西。”
他明天就要上战场了。忽然,很没由来地,Steve想到了《魂断蓝桥》,1935年他们俩一起去看过,电影院里很多女孩都哭了。这很怪异,也很尴尬,他们两个人站在嘈杂的人群中,Bucky确实是马上要去战场的军人,自己确实也不能跟着一起战场,但是他可不想当女主角,当男主角也不行,生活在这个故事太悲惨了。
那自己喜不喜欢Bucky呢?答案当然是肯定的。从他拿Bucky当人体模特开始,17岁的某一天,他梦到了Bucky面带笑容躺在床上舒展裸露的身体,突然一切都带有了性意味,他有些尴尬。一边带着罪恶地偷偷用眼睛描绘着对方,带着汗珠的脖颈,修长的双腿和脚踝,又一边谴责自己。
Bucky知道的话会原谅我吗?他不敢吐出那几个告白的词,毕竟就谈情说爱而言,自己什么都没有,空有一身正义感,而正义感可不是拿来谈恋爱的。Steve也听说过那些喜欢同性的人多么罪恶,下场多么悲惨,就他这种身板,甚至做不到为Bucky挡住拳头,收入也无法支撑他们逃去更远的地方。
更别说四人约会找的那些女孩都非常可爱,虽然都不怎么喜欢自己,但和Bucky站在一起非常相称,通常是个快乐又活跃的小姑娘。Bucky当然值得更好的人,或许之后哪一天Bucky会结婚,然后他们会养育后代,会子孙满堂,Steve想到这里就觉得,如果能当Bucky一辈子的朋友就很不错了,能看着他变老。
至少我不能留他一个人在战场上,至少再试一次。突然,一种Jamais vu*涌上心头,他觉得这次会成,有什么东西在眷顾他,肾上腺素开始奔涌,转过身就看见山姆大叔朝自己伸手。
于是Steve更加坚定了要上战场的想法,他当机立断决定再次报名,偶遇了许久不见的Bucky,他还能第一时间在犄角旮旯找到自己,那今天说不定正如Bucky所说,就是自己的幸运日。
*Bing Crosby:20世纪著名歌手兼演员,在漫画中Steve曾带着他的专辑前往大峡谷。
*Jamais vu:译为旧事如新,Deja vu即视感的反义词,意为很熟悉的事突然感觉像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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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逃兵先生非常喜欢自己的头发,因为可以遮住脸,还能轻松混进流浪汉之中,他甚至希望自己胡子也能长快一点。
不当杀手的时候,一切头发的不便利仿佛烟消云散,或者说——他早就习惯了被头发遮掉大半视野。没有过冷或者过热的环境,没人拽自己头发,甚至没有战斗,因为他躲得很好,九头蛇教得也很好。
他也学会了怎么打理自己的长头发。他路过一家奇怪的店,里面有个女人躺着,另一个人在搓她的头发,于是他效仿之,找了个水龙头把脑袋伸到下面,搓了一会,虽然没有白泡泡,他也觉得清爽了不少。在他顺走了一块肥皂和一把梳子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每次把脑袋整理干净后,自己的心脏仿佛变成了一团蓬松的棉花。
我们普通人把那团棉花称作“幸福感”,不过冬日逃兵暂时不知道。他很喜欢这个,只需要一些水,加上廉价的肥皂,都是容易获得的东西,再搓一搓,头发、脸、躯干、衣物上的污渍,所有的东西都变成新的一样,但是记得搓的时候不要太用力,不然又要浪费本来就为数不多的钞票。
另一个不剪头发的理由,是他好奇心作祟,跑去史密森尼博物馆看美国队长——他甚至还专门洗了个澡——结果看到了那个叫Bucky的,那个短发的、笑得很开心的人,和自己根本不像,他不可能是这个人,桥上的那个男人在胡说八道。
但当他路过一个有镜子的橱窗后,他才意识到,他根本不清楚自己这张脸长什么样,于是他顺走了一面镜子,就着昏暗的灯光,在自己的藏身处开始认真观察自己的面容,并且鬼使神差学外面的女人用手把头发全部抓到后面,还尝试做那个“笑”的动作。
见鬼了,自己跟这个死了70年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
打碎这面镜子之后,他掏出顺来的手机,打开Google开始搜索James Bucky Barnes。Google是个好朋友,Wikipedia也是,上面有一切问题的解答,也是Google告诉自己去博物馆就能看到美国队长。
他勉强接受自己就是Bucky的荒谬事实,现在我们可以叫他Bucky了。
Bucky马上就决定再也不换发型,而且永远不换,因为如果剪短发,那就和Barnes中士一模一样,太显眼了,他不想这样,或者说,他不想当Barnes中士。
并且他决定逃得更远一些。
时光不再飞逝,时光从未如此漫长,一整天像是一整年,Bucky将自己隐藏在一个接一个城市的角落里,在废弃的房屋歇脚。
当不规律的头疼稍有好转,他就打开手机,认真学习现代知识,不停地点开一个个页面,拿着小本子慢慢记录,为了把70年错过的时间补回来。
他开始想起之前的事,生锈的大脑重新开始运转,当发呆或想事情时候,时间甚至会无限拉长,有时在回忆里,他似乎度过了另一段或真或假的人生,回过神来,抬起头一看,表盘的长时针才将将走了一圈。
会不会自己就这样东躲西藏地过完真实的一生?Bucky不知道,他少得可怜的记忆不足以支撑任何未来的期望,Google也无法回答。
或许他会死在某一次九头蛇或政府的追捕,或许他早就该死了,他的躯体在70年前早已躺进坟墓,自己只是个游荡的幽灵。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于是Bucky向Google提问,而好朋友给了他一个页面,上面写着“You are not alone”*和一串电话。凌晨四点钟,Bucky找了个公用电话拨了过去,里面的人愿意和他聊天。
“全世界都在找我麻烦。”Bucky故意压低声音,用了很浓重的外语口音,“只有一个人说他想帮我,我跑到哪里他就追到哪里。”然后他犹豫了一下,电话里的声音温和地表示,希望他继续说,“他现在过得很好,我不想……我做的事情会毁了他现在的一切。”
“如果没有我,事情就会简单多了。”Bucky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没有多想,这只是在他脑子里的可行方案之一。他一点也不怕死,刀尖舔血几十年,流血、溺水、高空坠落、电击休克,死亡的阴影无时无刻不在他身旁。
有一次他差点就被Steve找到了,贴着墙缝溜走的Bucky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自己明明杀了一堆不该杀的人,还差点把他好看的脸蛋揍烂,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Bucky又没头没尾地继续说,“而且我的头发还乱糟糟的。”
最后对方给自己的建议是,如果全世界都在找你麻烦,仍旧有一个执意帮助你的朋友,那就跟着他,并且相信他,别放弃。同时接线员建议他换个新发型,会有不一样的感受。
不过为什么换发型会有新体验?他不是很明白。
挂了电话他就后悔了,身为一个逃犯不该这么多话的,虽然这是逃亡半年以来,第一次正式和人交谈,他都快要不会说人话了。逃跑要紧,于是他连夜收拾好东西,带着压缩饼干和水,扒上一辆货运列车,直达东部港口,钻进前往欧洲的货船集装箱里。
集装箱像一个超大的棺材,里面躺着食物的尸体,好像是玉米和鹰嘴豆罐头。Bucky安静地缩在货物之间的角落里,闭上眼睛,开始浅眠。
这一回他什么都记得,甚至记得接线员叫他换发型的事,他在等一个好机会,或等他准备好。
等自己准备好了,就去联系Steve,至少要等自己记忆恢复大半。
等自己准备好了,就去尝试弥补冬兵犯下的错误,有一点是一点。
等自己准备好了,就去理发店剪头发,但是绝对不要坐那个配置着看不懂的面板、可移动半圆形头罩、头罩会发光和冒烟的躺椅,那个怪东西说不定是九头蛇发明的。
*You are not alone:美国预防自杀基金会AFSP的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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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所有人都爱卷发,女人会用烧红的铁钳或熨斗压出波浪卷,甚至自愿在椅子上枯坐六个小时,在头上套一个滚烫的带电金属仪器,看起来像坐在奇怪的拷问刑具上。但歌手、女演员、海报上美丽的女性,她们都留着或俏皮或性感的卷发,于是所有的普通女孩,教师、护士、卖花女,也都变成了卷发,仿佛世界上不存在直头发的女人。
Barnes中士也有着人见人爱的曲卷短发,不过在战时上疏于打理,总是有几缕过长的棕色发丝垂到额头前面,晃晃悠悠的,配上他总是笑嘻嘻的脸庞,谁也想不到他会在战场上用最精准和冷酷的方式杀人。
他喜欢自己的头发,和发型,甚至不愿意戴帽子,在咆哮突击队大家都有自己的帽子,Dugan有小礼帽,Gabe有钢盔,队长也有写着字母的蓝色特制头盔,而Barnes中士有靓丽好看的发型。不得不说,Steve那个头盔是最蠢的,一个白色的大大的A字写在脑门上,简直就是在招呼人:嘿,打这里。
这会儿,Bucky可爱的头发被他自己抓得乱七八糟,因为他一边在懊恼地挠着脑袋,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念咒语一样骂着某个蠢蛋。
事情很简单:咆哮突击队暂时驻扎在法国某个小镇,Steve想让大家放松一下,提出请他们看电影,但两名受伤的队员说要留在医院欣赏护士小姐,三名要去酒吧唱歌跳舞看法国女郎,最后就变成Steve和Bucky便装去看《北非谍影》,看完回来的路上那个金发蠢蛋突然向他的副官告白了。
“我爱你。”
“哇,我知道,没人不爱我,纳粹都爱我,以至于要抓我做实验。”
“我是说那种爱,结婚的那种。I love you. ”
“……NO.”
Steve的第一次告白失败得如此仓促,以至于他怀疑自己听错了,张着嘴准备再来一遍。
“闭上你的嘴巴,别问了。”如果现在是白天,Steve就能看见中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非常慌乱,还舔起了嘴唇,不过在黑暗里Bucky可以佯装镇定,感谢Steve是在大半夜告白。
当然,Steve不准备乖乖闭嘴,他继续问:“为什么?”
“还要我告诉你为什么?你是想上军事法庭吗?绞刑和枪决喜欢哪一个?”
“所以你拒绝是怕我上军事法庭,而不是讨厌我和你告白?”
Bucky气得掉头就跑,跑了两步又停下,他们现在在法国,明天还有任务,他能跑到哪儿去?然后他反过身拽住Steve的胳膊,沉默地拉着他,一直走到无人的小镇边缘才停下,Steve现在有该死的两百多磅,Bucky觉得自己在拽一头牛。
“听着,我不知道是来法国后你被那愚蠢的浪漫气息影响,还是某些情歌,还是被刚刚的电影冲昏了头脑,那是个好电影,但我们他妈的不是什么剧本上写出来的人,不是随便说句'我爱你'那么简单。”Bucky压低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的。
“这不是随便说的,Bucky,我想了很久了。”
“你不是定规则的人,军规可不管你想了多久,一年还是两年还是一百年。”
“准确的说是将近十年。”Steve把那个恼人的情愫记得非常清楚。
“不行,一百年也不行,但我不是因为讨厌或恶心你这样才拒绝你。”Bucky难过地咬起了嘴唇,“我入伍比你早,大多数时候都待在前线,所以见过好几次了,他们仅仅因为一个吻丢掉军衔,丢掉名誉被开除,甚至丢掉性命。”
“我们可以先瞒下来!”
“军队里从来就没有什么秘密。”
“我只是……在阿扎诺那次我以为失去你了,然后我又失而复得。”Steve有些焦急,“刚刚看电影的时候我突然在想,电影里面多得是这种情节,但现实要残酷的多,在战场上死了就真的死了,没那么多巧合,我想抓住机会早点说出来,而且现在反击形势一片大好,我们快要赢了。”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上前线,冒死潜入,在诺大的军营里找到了已经被通报死亡的Bucky,并且他被绑在实验台上,脑子不太清醒,好像下一步就要被开膛破肚或者被缝上奇怪仪器,这已经是个奇迹了,电影才会这么拍,那照着当红爱情电影的走势,Steve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应该给对方一个吻。
Bucky突然扯开嘴角笑了,露出了几颗整齐的牙齿。
“你要是在布鲁克林就说,事情就会变得简单很多,我们可以藏在普通人里。你偏选择了最难搞的方式,在军队里,而且你还他妈的是美国队长,他们花了钱把你造出来。”他发出了含糊不清的笑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他们会想办法把你的血清抽个干净,把你的干巴巴的尸体挂在军营示众,或者他们会隐瞒一切,直接说你死无全尸。”
“我不会让他们这样的,也不会让他们对你动手。而且在布鲁克林的时候,你身边都是好女孩,而我随时都一副要暴毙的样子,让你跟我这样的人谈恋爱有点残忍。”
“说得好像我们在战场上不会暴毙一样!”Bucky彻底生气了,但又不敢大声吼叫,声音憋得有些颤抖,“我见过你骨折,肺穿孔,内脏破洞,你是打了血清,不是变成什么不死吸血鬼!”
Steve罕见地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抱歉,我不会对你说什么'保证不死'的承诺。”
“我早就知道你不怕死了,我也不怕,我怕的是……”Bucky迟疑了一下,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算了。”
“什么?”
“没什么。”
Bucky在害怕他的太阳被阴影遮蔽,害怕Steve失去他应有的荣耀。
从那个弱不禁风的小男孩,到现在的美国队长,虽然看起来根本不像同一个人,但那个黄金一般的灵魂从未改变过,血清只给了灵魂一个强壮的容器,所有的战功、名誉、荣耀,都是Steve用血与汗,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换普通人早死了十几次了,他用狙击手的视力看得一清二楚,每一次受伤都刻在自己的记忆里,都要刻进灵魂了。
他的太阳值得所有的一切,Bucky不敢想象有人贬低他的情形,他可能会气到拿自己缴获的毛瑟98k在那人脑子上开三个洞,三颗子弹分别送给两只瞎眼和一张烂嘴。
“总之,你最好不要再提那三个字,Rogers,至少不是现在。”Bucky平静下来,低着头说到,“而且我现在也不会说那三个字的,因为我知道说了你就控制不住自己。希望你这个古板的家伙会遵守那种老规矩,不然……不然你这就算性骚扰。”
“一定要等到战后?”
“我们不是快赢了吗?你刚说的。”
“我想再快一点。我准备明天上午去抓希特勒,下午去抓红骷髅。还有,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要在胜利之后要开始追求你?”
“那当然,别忘了带花。”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喜欢女孩,不敢告诉你。如果你真的讨厌我这样,别勉强,我保证不会再提。”
“对,女孩儿们爱死我了,所以你也当个女孩来追求我吧,我不介意你两百多磅的,Rogers小姐。”
他们两人都笑了起来。夏末的风仍旧有些燥热,吹动了Bucky散落在前额的碎发,黑暗中Steve伸出手,把这些撩拨心弦的棕色头发拨到一侧,然后凑上去吻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他现在吻Bucky需要低着头。
“怎么样?和女孩的嘴唇比起来?”
“是咸的。”
“那是汗!”
“所以根本没有可比性,我能严谨地测试一下吗?”Steve显然没有死心,表面上看起来正直,暗地里却拐弯抹角地耍起了无赖。
Bucky微微抬头,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这样呢?”
“不行,数据时间太短了,没有什么参考价值。”Steve叹了口气,假装实验失败,还学着Howard的模样揪了一下不存在的小胡子。
“好吧好吧!Steve,只有今晚,今晚是特别亲吻夜。”Bucky烦恼地抓了抓自己头发,那几缕头发又掉了下来,“但是严肃地跟你说,就像歌里唱的一样,'Kiss is just a kiss'*,只是个吻,没有别的东西,所有的事都等到一切结束再说。”
“我答应你。”
“我在未来等你。”
然后他们亲吻彼此,情歌做牧师,月光做见证。
Steve没有在浪漫的法国得到一个情人,但有一个情人在未来等着他,没有比这更浪漫的事了。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未来。
*来自As Time Goes By,《北非谍影》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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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当人们说“等自己准备好”,他们就从没打算去准备。
在罗马尼亚的Bucky当然毫无准备,虽然他记得等有一天准备好了要去找Steve,别让他难过,还有记得换一个发型,等着等着,一年的时光就飞走了。所以当他发现穿着作战服、显眼得像块活靶子的Steve,突击自己的小破屋时,他非常慌张。
他也知道政府的人在找自己,直接逃走其实不成问题,但应急背包还藏在屋里,同时还有一点不想被人发现的小秘密,就像在床底下藏了成人杂志的青少年,突然发现父母要大扫除一样,于是他选择悄悄往回走,自己走进特种部队的包围圈。
然而迟了一步,被Steve发现了自己藏着美国队长的剪报,在史密森尼博物馆拿的,从华盛顿一直带到了罗马尼亚,为了防止卷边还贴了一层透明胶带。
真尴尬。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落荒而逃。
Steve其实也毫无准备,自己找了Bucky两年都没线索,爆炸案的事情非常突然,只能匆匆赶来,他都没想好要说什么:你还好吗?你记得我吗?我们谈谈吧?一起去吃晚饭吧?这听起来像个注定失败的职场搭讪。
还是说他应该直接把麦关掉,然后朝他大喊“我爱你”?告白最容易搅乱人的思绪,可以造成对方的混乱,趁机牵制,当然这个方法仅限与Bucky。他真的很想这么做,毕竟之前那个告白Bucky没答应,他们等啊等,然后什么也没等到,两个人还被冻成了冰块。
Steve其实不敢这么做,他不确定Bucky是不是真的爱自己,甚至在那个电影之夜,他也不确定对方真的有爱意萌生,还是Bucky只是在迁就自己,因为他总是会迁就自己。
现在他这样想:他不爱我、或是爱上别人也是正常的,毕竟我没有陪他走过这70年,要守着那个毫无未来可言的承诺,未免过于残忍,我当然会接受这一点。天啊,我只希望他没爱上九头蛇的人……实在爱上了也行,相信那个人会改过自新的,不自觉就我来监督。
最令他心碎的是,当时为了不打击我方士气,Barnes中士的死一直没有公开,葬礼也迟迟没办,他只能去那个被轰得稀巴烂的小酒馆喝酒,好像Bucky就被埋葬在废墟之下。
但Steve是那种“时刻准备着”的类型,他不介意突发事件,再大的事情都能边做边想办法。就算心中十分忐忑,两年没有见到Bucky了,毫无准备也要强行镇定自若,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
他看见了屋子里的一切,破旧不堪,散发着霉味,但是通水通电,灶台上搁着使用过的餐具,盘子上粘着油渍和蛋液,还有零食,书架和书本、报纸、杂志,还有日记本和本子里夹的纸片美国队长。
他回忆起青少年时代的自己,如果不是Bucky拉着自己尝遍所有新兴事物,美国队长的童年将会更加乏善可陈。那些从没吃过的食物,有声电影,明星,爵士乐,畅销小说,一切有新鲜感的事情都能让Bucky高兴起来,即使在大萧条时期,他也善于找乐子。
尤其是甜食,在糖分还没被污名化的时代,这是能廉价获得的无上快乐之一。他们俩曾经分吃一份棉花糖,还挺贵的,Bucky看着卖糖人踩动机器,絮状的糖丝在细棍上绕成一团云朵,他眼睛都直了。
Steve观察到了Bucky惊讶时候的面部小动作:眉毛飞到天上而眼睛睁得像一轮满月,吃云的时候眼睛则眯成弯弯的弦月。于是Steve的心和记忆也跟随糖丝一起融化,变得黏黏糊糊,粘在脑海里至今擦不掉。
Steve非常高兴,Bucky在认真生活,还记得自己,对话可能会变简单吧。经历了那么多事,他还记得如何去笑吗?Steve真的很想再见到那个笑容,他甚至想见到他笑起来会在眼角挤出的褶子,就像在1943年的未来博览会,Bucky带着军帽,露出Steve见过的最耀眼自信的笑容。
那么,今天是他的幸运日吗?Steve决定赌一把。
看来不是。
几分钟之后,Bucky便残忍地把他推开了,不仅是身体意义上的把他扔给了特种队,在心理上还完全拒绝自己,事与愿违,Steve感受到了挫败。他一边用刁钻的方式阻拦住政府士兵,把他们卡在各种通道和角落,一边追出去。
然而在打斗的间隙,他瞟到不远处阳台上的一个女孩在抽烟,浓妆艳抹的,大冷天只穿了吊带裙和外套。
虽然这种光景在贫民区很常见,但不知道触响了Steve大脑里的哪一根开关,他的脑子又开始重播几十年前那个不可言说的思绪,Steve和Bucky版《魂断蓝桥》,四倍记忆力简直要把这件事刻在大脑皮层。接着他忽然醒悟过来,现在正在演电影的后半段*,角色转换,Bucky是女主角,Bucky逃走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
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Steve开始慌了:不,不行,没有什么电影,谁都不是剧中人,也没有那种结局。
Steve自以为有信心应对所有的事情,自以为他能游刃有余,除了Bucky的事情。所以当看到Bucky跳下桥直直地冲着高速的车流逆行跑去,他差点吓到心肺功能停止。
*魂断蓝桥:女主误以为男主战死,伤心得病被迫为娼,后男主再续婚约,但女主不想让男主沾上污点选择离开,投车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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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James爱他的那颗勇敢的豆芽菜吗?爱,他觉得这是自己弟弟,他当然要毫无保留地爱。
Bucky爱他那个倔强的好朋友吗?爱的,他分享最好的东西给友人,甚至非常奇怪为什么没有女孩儿爱Steve,他只是矮一点瘦一点,心地善良,长得还挺帅的。
Barnes中士爱他的队长吗?他不敢回答了。
爱情是什么?是喜欢一个人,最好是互相喜欢,然后结婚,住在一起,很大可能会有孩子。你在期待上个世纪10年代的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回答吗?
Steve几乎是给自己扔了一个拔开栓但又握紧引信杆的手榴弹,只要松手就会爆炸,不松手又很尴尬。Barnes仓促地回应了那次告白,不想拒绝也不想答应,基本上算是糊弄过去的。当晚,他在黑暗中瞪着眼想这个问题:他爱Steve吗?他可以爱上吗?
Bucky非常喜欢女孩子,漂亮好看,他喜欢跟她们聊天,喜欢与他们亲吻,所以他应该不是所谓的同性爱者。但是他又不排斥Steve,那他到底算什么?爱到底是什么?
以及爱情意味着什么?通常意味着一些不太一样的事,比如接吻,比如做爱。老天,男人之间怎么做爱?
他眨了眨眼,想象了一下和其他战友接吻的场景,然后尴尬到想给自己脑袋来一枪,他绝对不会干这种事。但是他却不讨厌Steve的吻,虽然这是他接受过的最生疏的吻,只是两张嘴唇相互贴在了一起,然后对方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Steve甚至不敢把舌头伸出来。
接着他又想到,这个吻技也太差了,Steve都没有练习过接吻吗?就算不谈恋爱,愿意献吻的女孩可能会从战地后方一直排到前线。
忽然,就是在那一瞬间,他释然了,这真像是改编过的Rick*的台词:
世界上那么多女孩,女孩里那么多爱他的,他却选择了我。
——甚至持续那么久。多少年来着?五年?还是十年吗?老天,他怎么做到的,我除了自己的家人之外,没有爱过谁那么久,除了Steve……等等——
那么答案就很明显了。
让一切简单点吧,别大惊小怪的,反正是他告白,倒要看看小Steve作为追求者会有什么手段。Bucky满意地闭上眼睛,开始陷入梦境。
他梦见阿扎诺那次传奇救援被拍成了电影,自己是个棕色长头发、头发还打着卷儿的女主角,被科学狂人Zola抓走做实验,随后又高又壮的梦中情人Steve跑来打飞了坏人,把自己从实验台上打横抱下来,给了自己一个观众们喜闻乐见的吻。但是当Steve飞跃火海时,自己没抓住他的手,他掉了下去——
Bucky惊醒了。
那是炮火声吗?还是我的心跳?
Bucky清醒过来,首先发现自己头发湿漉漉的,然后再发现自己被卡在一台机器里,不是自己刚刚呆的地方,他才想起了Zemo和刚刚那些破事,以及自己又掉河里了。河水并不干净,半干不干的头发比之前还要难受,衣服还潮湿着,可能裤管里还有两根水草。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到Sam站在门口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可怜的小伙子,如果他皮肤白点,说不定被自己左手掐过的下颚能看见淤青,接着Steve进来了。
真是尴尬。Bucky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没有什么比自己70年前的准男友看见自己脏兮兮还失控的样子要糟糕,除非自己失控的时候差点杀了他,还是两次。Bucky有些不敢抬头看他,于是他回答问题的时候匆匆瞟了一眼Steve,然后迅速垂下目光,盯着墙上锈掉的螺钉和一只快死掉的昆虫。
他现在这样想:看起来Steve有一群非常好的朋友,更希望他找到了好的伴侣,那样我会更欣慰。比如我掉下火车之后,有没有人陪着他?是Carter女士吗?她真的很好。毕竟我把他抛下了长达70年那么久,在我被确认死透透了之后,如果让他守着原来那段感情,未免过于残忍。
更别说现在我是个通缉犯。
但是自己真是该死的怀念这张脸,还有那双眼睛,血清的力量让自己视力比之前更好了,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都能清楚地看到那种摄人心魄的蓝。Steve也没有变老,但面带愁云,眉头拧在一起,毕竟突然来到一个这么复杂的未来——他们之前可是会在军营里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甚至有一段被录下来在史密森尼展厅里循环播放。
贪婪作祟,他又偷偷抬起眼睛,想多看几眼这个活生生的美国队长,而不是招贴画上那个饱和度过高的家伙,却正好撞进对方那蓝莹莹的目光里。Bucky慌忙移开视线。
Bucky不知道,在他们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在Steve脑海里有些事情,并且那些事正如同烟火般带着化学反应炸开。昏暗的灯光下,他过于清晰的视力看见了“镜子”,在Bucky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躯,那身躯被眼球的曲面折射弯曲、缩小,显得滑稽可笑——那正是曾经瘦小的自己。
他在偷看我。那是我曾经做过的事——带着些许沮丧和强颜欢笑,带着小小不舍与永远真诚的祝福——偷偷朝你投去目光。
多简单的事,多纯粹的爱,只要一个眼神,一个眼神便足够。
“我们想单独谈谈,给我们点时间。”Steve说到,Sam点了点头,走出了厂房隔间,他们已经商量完了接下来要准备的事情,招募人手,抵抗法案,去西伯利亚,以及试着不要和以前的盟友撕破脸皮。
Bucky沉默不语。他又想跑了,跟着Steve打仗没有任何问题,但他非常清楚接下来对方会说什么,比如为什么要跑,为什么不相信我,之类之类的,听到这些他就想逃避。刚才Steve就已经非常生气了,他忍着没有吼出来:十分钟,我就没盯着十分钟!而Bucky低着头,尽量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
“我希望你记得原来我们的承诺。”Steve开门见山地说到。
Bucky沉默不语,依旧低着头。不,别是这个。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如果你说的是《北非谍影》那次,我记得。”Bucky小声说到。
“我还没得到我的回应。”Steve的声音放轻了,但依旧有种压迫感。
“我该怎么回应呢,Steve。”Bucky很无奈地咧了一下嘴,发现露出笑容对自己来说已经是个很困难的事,随后放弃了。“虽然你还是以前那个人,但我不是,我变了。”
“不,你没变,我知道的。”他慢慢走近废弃的机床,由于Bucky一直低着头,为了看见那双绿眼睛,Steve只能蹲下来仰着头,可又觉得蹲着不太雅观,干脆坐在了地上。Bucky的眼睛很亮,但是被帘子一样厚厚的头发挡住了。
“我什么没变?从英雄变成头号通缉犯,背叛了我的国家和你,我甚至还留着这种乱糟糟的流浪汉发型,九头蛇还不准我剪。”Bucky一边嘴里念叨着“你不必这样”,磨磨蹭蹭地滑下机床,也盘腿坐在地上,显得非常局促。
如果Sam现在进来,就会看到两个超大个子的男孩,倚靠着机床坐在水泥地上,就差在面前摆上零食饮料和电视机。
“你是Bucky这件事没变,那个灵魂还在这,别问为什么,我就是知道。”Steve伸出手点了一下Bucky的胸口,“既然我还会像个冲动的布鲁克林傻小子,我就相信你还是那个布鲁克林的另一个傻小子。”
“不,我遗留在了过去的时间里,我追不上你,我追不上所有的事情。我早已经不是原来那个Bucky,你也不再仅仅是美国的象征,所有的一切都变化太快。”
“那就让事情简单点。我像70年前那样依旧爱你,你还爱我吗?”
“……不。”Bucky咬着嘴唇,艰难地否定道。不,别爱了我,我希望你爱更好的人。那个红发特工就不错,金发的那个也是。
“胡扯。”Steve说了句粗口。
“Steve你不能这样问我,你知道我没法否定这事,你在作弊。”
“我们等会儿还有一大堆事要做,所以我想让事情快点结束。”Steve态度强硬了起来,“你是不是又要说我的名誉会被毁掉?跟法国那次一样?老实说吧,我早就不是什么正面形象,骂我的人多了去了。”
Bucky觉得自己的金属胳膊嗡嗡响了起来,他想去揍那些污蔑Steve的人,那些忘本的混蛋。
“世界变的很快,没错,所以只要抓住那些不变的东西就行了,想起来了吗?野外战场的生存指南,太阳,星星,树叶的疏密,河流的走向,记牢这些你永远不会迷路的。我爱你这件事从没变过,我也非常需要你,这世界太大了。”Steve开始发挥自己的演讲天赋,他说得很快,甚至有点开始强词夺理,“别再拒绝我了,Bucky,也别再想着我们安定下来,你变好一点再说这事。”
“……如果我回答,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确定关系了。”
“当然。”
“你没带花。而我两天没洗澡,衣服破破烂烂的,这里还是一个废弃工厂。这个情况真的很不适合告白。”Bucky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但还能糟到哪里去呢。”
“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还是有一个小条件。可以暂时不要公开吗?”我还是不想让别人指责你,尤其在这种事情上。
“好,我保证不会在别人面前亲你。”
他终于抬起了头,明亮的眼睛从云层中露出,如同放晴后的夜空中耀眼的北极星,永远不变的方位指南,Steve这就想到:是了,我就在等这个,我终于等到了。
“那么……我也爱你。”
他终于说出来了。Steve的赌博胜利得毫无悬念。
时光一下飞回了法国那个盛夏的夜晚,他早该说出来的这简简单单的几个词,在他的脑海里如同嚼口香糖一般,刚开始的几遍充斥着甜蜜,嚼来嚼去却就是不肯从嘴里吐出来,直到几个月后他在雪山上坠落时,他仍在嚼这颗早已没有味道的糖,胶状糖块粘在他的海马体上,粘了70年都没脱落,现在又拿出来嚼,嚼起来好像有点苦。Bucky以为最后终于吐出来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会激动到昏过去?还是会哭到呕吐?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这几个词只是一颗带着淡淡甜味的口香糖。
他们早就应该相爱了,现在不过是捅破窗户纸,以及1910年代人的仪式感。
“看吧,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变的,我们还有热狗店,过山车,LunaPark*,海滩,这些都在。”Steve终于笑了,眼睛眯成一条缝,“我去查了,月神公园虽然起过几次火,但是现在重新营业了。”
“但是没有红发姑娘?”
“可以叫上Natasha。”
“不了,她会用剪刀腿夹我脑袋,我被夹过两次了。”
“我担心的事情是,你们俩在一起会让整个科尼岛的有奖射击摊位破产。”
“会破产两次。”
“你刚刚是讲了个笑话对吗?你以前最擅长这个了。所以一切都没有变,Bucky。如果实在不行就想想大峡谷吧,那个不会变的,至少在我们死之前不会。”
“你一直想去大峡谷看看的,还没有去过吗?”
“太忙了,我又没有公休假期。”Steve耸耸肩,或许他应该假公济私一次,开着昆式战机去科罗拉多,“和我一起去吧?找个时间。”
“好。”
就是这样,事情很简单:Bucky Barnes得到了一个金发蓝眼身材很好的指南针,Steve Rogers的指南针则有着飘逸长发和金属胳膊,有了彼此,他们暂时不会在纷乱的世界中迷路了,暂时。
*Luna Park:科尼岛的一个游乐园。
*Rick:北非谍影的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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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炎热干燥的热风吹过白狼的头发,几撮发丝飞起来遮在他的眼前,有些碍事,但鉴于他只有一只胳膊,手上还托着二人份午餐的巨大盘子,白狼决定暂时不管头发的事。然后他想起自己还有张嘴,便喊了一声:“Steve!”
名字的主人从小屋里探出脑袋,看见Bucky高举右手,稳稳地托着一个大盘子,差点笑出声来。他赶忙双手接过盘子,Bucky终于腾出手来把不听话的头发往后捋。
“你要是再举高一点,就是自由女神像了,还是断臂维纳斯版的。”Steve先单手掀起门帘布让Bucky进屋,然后自己再侧身走进去,避免门帘碰到食物,随后他看着矮桌上的盘子,面露难色,“这是什么?”
盘子中央放着一个浅口木碗,里面躺着一大碗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红彤彤糊状物,有点像咖喱,旁边放着两块长得像面团的乳白色东西,还有有一小堆看起来是肉的块状物,带着焦边,还有几个似乎是面包的东西。
“这是'富富'。”Bucky指了指那两个面团,随后指了指那个浅口碗,“这个是配料。这个是烤鸡块,这个是额外拿的豌豆面包,怕你吃不饱。”
“听起来很……丰盛。”
“确实很丰盛,我平常吃得比这简陋多了。”
“那怎么吃?有勺子之类的吗?”
Bucky确实有两把小木勺,但是他不想拿出来用。他忍住笑说到:“用手吃,老绅士,现在我们要去洗手。”
洗完手之后,Steve又忐忑地坐回小矮桌旁,Bucky看着他这个样子有点好笑:“说真的,这些东西挺好吃,天然无污染,比军队里连吃一个月的豆子罐头和午餐肉好多了。配汤里是番茄和牛肉,烤鸡就是辣椒香料烤的鸡块,'富富'是水煮面团,木薯淀粉和香蕉砸出来的,还是我砸的。”
Steve又看了一眼那盘不明不白的东西。“我想吃科尼岛的热狗。”他喃喃自语。
“好啊,明天就能看见报纸上登:美国队长冒死前往纽约,只为吃份热狗。记得找他们要广告费。”
“那你给我演示一下怎么砸这团东西,我就吃。”Steve并不是不敢吃,他只想在许久未见的情人面前耍点小脾气。
Bucky拿起其中一块面团,握住拳头捶了一下,面团瘪了下去,然后他迅速用手指灵活地把面团对折,又捶了一下。“就是这样,从一碗粉末锤成有弹性的面团。”随后他揪下来一小团,捏瘪,直接用手在汤里蘸了蘸,微微仰头,把面团丢进嘴里。
“学会了吗?”Bucky边嚼边有些含糊不清地说,“记得手指不能伸到嘴里,不然我们就会交换口水。”
“你居然在怕交换口水的事情。”Steve也学着吃了一块,意外的不错。面团十分有嚼劲,汤尝起来有一丁点像罗宋汤,因为不太熟练,所以有一些汤料沾到了脸上和胡子上,然后他无视Bucky教的非洲餐桌礼仪,嘬了一口手指。辛辣的鸡块看起来是直接用明火烘烤的,散发着说不出的香料味道,他喜欢这个。
Bucky停下吃饭的手,看了一眼对面人的吃相,低声笑了起来:“圣彼得在上,美国队长在用手吃饭,还吃到胡子上了,我真应该拍下来寄给杂志社赚钱。”
“而且这顿饭还是我的神枪手用拳头捶出来的。”Steve现在拿起了豌豆面包尝了一口,很清新的口感,直觉告诉他应该试试混搭,于是他撕了一点然后去蘸“瓦坎达式罗宋汤”。
超乎他想象地味道不错,Bucky也超乎他想象地在瓦坎达活得很好。现在他放下心了。
起初Bucky说要把自己冻起来,Steve真的挺难过的,也很生气。虽然瓦坎达的医疗技术他百分之三百信任,但只有他俩知道再次把Bucky冻进棺材意味着什么,要让他再次回想起九头蛇的经历,这令Steve痛苦不堪。
Bucky安慰他说,这次是透明的,你可以随时看到我,Steve就憋着气说那和看超市冷冻柜里的鱼有什么区别,Bucky就说这不一样,超市没那么大冰箱,而且我这是全透明的棺材呢,水晶棺呢,想到什么没有?我现在是吃了九头蛇后妈毒苹果的白雪公主。随后Steve才勉强同意这件事。
看着自己没抱够也没亲够的爱人躺在仪器里深吸了一口气,Steve则像要把肺里的空气抽干一样叹气。现在Bucky洗得干干净净,柔顺的头发夹在耳后,穿着雪白的背心和裤子,断臂的线路被清理妥当,虽然有些伤口没愈合,但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白雾涌出,冰霜瞬间结在了仪器表面,还有一些结在他胡子上。Bucky的表情很放松,希望他能做个好梦。
或者希望他不要做梦,就沉沉地睡去吧,天知道他会梦见什么,Steve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梦的内容。
随后Steve就开始作为通缉犯队长全世界跑来跑去。他也基本不能在餐厅里好好吃饭了,一些偏僻的小国家还好,在其他地方,这张脸实在过于显眼,所以大多数时候只能选择更方便的食物,甚至吃起了罐头和压缩饼干,毕竟昆式战机里可没有厨房。
Bucky在罗马尼亚都可能吃的更好。Steve坐在机舱里嚼了一口Scott偷偷买的披萨外带,心里这样嘀咕着,丝毫不在意有片橄榄掉在了仪表盘上。虽然当时没翻完Bucky的小笔记本,但是他确定上面记了食谱,而且当时看起来比在九头蛇的时候胖了不少,希望有机会能吃到神枪手做的晚饭。
吃着吃着他又想,现在Bucky在瓦坎达醒了吗?他吃什么呢?吃得好吗?
富富:非洲地区一种主食,有点像年糕或糍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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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cky最开始在实验室里蹭饭,后来住到外面去,就开始用劳动换取食物,虽然少了一条手臂,但他依旧能干三个人的活。不远处住着淳朴的一大家子,对自己这个白人没有敌意,女主人叫Tanya,Bucky会去帮忙搬重物,一边学习瓦坎达语。起初对方还不相信独臂的人能干活,直到Bucky用手臂挂着他家三个孩子荡秋千,孩子们还围着他尖叫“白狼白狼”,白狼就成了他家的常客。Tanya想:反正家里人多,再多做点食物也不麻烦。
“富富”也是Tanya教他的,虽然很好吃,但这是个非常累的重复性体力活,所以白狼学会了以后Tanya很开心,这省去了自己许多力气。
孩子们则爱死白狼了,力气又大人又好,还是没见过的白皮肤,整个瓦坎达最稀罕的东西现在住在他们家做饭呢,比振金、钻石还稀罕。
而比白狼还要稀罕的东西,是白狼的头发。瓦坎达大多数人都把头发剃光了,要不就剪得很短,因为爆炸卷实在不好打理,天气又热,但白狼的头发又长又柔顺,摸起来像柔软的毯子,只带着一点点微卷。他会坐在地上,任孩子们抚摸自己头发,好像在摸什么稀奇的宝贝,最后有个小女孩还给他扎了个辫子。
其实Bucky本来准备剪掉头发的,因为确实很热,自己又只剩一只手了,连扎头发都不太方便,但他看到了在外面奔波了很久的Steve。这回换成Steve变得乱糟糟,头发没理,胡子没刮,战斗服到处都是洞,还好胸口的星星没破,他就看着流浪汉一般的美国队长,灰头土脸地跑过来问:Bucky,有没有饭吃。Bucky这个时候就决定不换发型了。
“你终于换发型了,Steve,在你进过博物馆之后。我真的很希望他们把你这个版本也收录进去。”Bucky嚼着食物,又有几缕头发垂在眼前,手上沾着汤汁,他就把胳膊举高,用小臂把头发往后抹。
“那你呢?你终于不打算换发型了?”Steve看出来长头发是真的不方便,下次准备找Natasha要一个发圈。
“不,就这样吧,我们是两个流浪汉,哪里需要,我们就去哪里。”
“在此之前是不是要去趟科尼岛庆祝一番?”
“我没有钱,我甚至比18岁的时候更穷了。”
“这太难了,我也没有钱,军队还停发了我的工资。”
“对呢!每个月46.5美刀的巨款!”
“没有那么低!我好歹是个上尉,每月200,当时我还挺富有的。”
“那我们现在去不成了?”
“暂时去不成了,除非我给国王打零工。”
吃完饭,洗干净餐具和手,他们交换了一个辣香料烤鸡味的吻。Steve把剩下的两个豌豆面包用布包起来,准备带给其他人尝尝。正值最炎热的晌午时分,外头的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小屋里Bucky却开始解Steve的作战服,解到一半就被Steve按在地上,撩起袍子就往里面钻,随后Bucky给这个不安分的金色脑袋来了个漂亮的大腿绞杀。
Steve被摔在一边,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型,诧异地说:不是吗?Bucky又给了他一巴掌,什么是不是,大白天呢,我屋子连门都没有,你这么搞同样门都没有。随后他转头在自己为数不多的衣服里挑了两件,丢给Steve,自己则拎起一个木桶:衣服给你洗一下,傍晚就能干透。
多么奇怪。 Bucky这样想着,一边把脏兮兮的作战服泡在水里,看着半裸的Steve拿着水桶一下一下往脑袋顶上浇水,明天一早Steve就补给完要离开,马上又要打仗了,他心里想的只有晚上要弄点什么好吃的,饭后聊一聊,再晚点可以做一些黏糊糊的隐秘之事。
多么奇怪,整个世界都要分崩离析了,我们偏偏挑了这个时候来谈恋爱。
*上尉:Captain也有上尉的意思,二战时期每月200刀左右津贴,普通士兵是50刀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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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ve爱死白狼的长头发了,他从华盛顿特区就开始心心念念的头发,现在可以随便摸,手感很好,不得不说,他有些嫉妒邻里的那几个小孩,因为他们能天天摸到,Bucky甚至允许他们给自己扎奇怪的小辫子。
他轻轻抓住其中的一缕,让发丝缠绕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然后松开,头发就顺滑地从指间流走。
这是午夜,从门帘外吹来的风有些凉意,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美好的性事。床实在太小了,只能把桌子踢开,匆匆忙忙把毯子铺在地上,然后两个人拥抱着在地上滚到一起,这个描述听起来就像在打架一样。也没错,他们忙着互相交换口水,以至于倒在地面上的时候磕到了对方的门牙,各自呼痛之后又相视而笑。
感谢血清,Steve能在黑暗中清楚地看到爱人眼中流转的情欲,闪烁如黑暗中的灯塔,头发则散乱地铺在地上,像一把流苏穗子,灼热的气息从双唇间喷出,胸膛紧张又兴奋地起伏着。摸上去,早已不是原来那个颀长的青年躯体,Bucky应该长胖了一点,紧实又充满肉感,如果不是瓦坎达没有沙发,Steve真想找一套,把他放上去,然后学着电影剧情给他画一幅裸体速写。但整体来说Bucky变轻了,医生们帮他细致地清理掉了破碎的金属手臂残骸,拆掉体内的金属支架,更换了新材料的接驳线路,现在Steve挺轻松就能把他扛起来。
接着,Steve又意识到现在躺在自己身下的是一个多脆弱的人,或者说多弱小,不再是那个一拳能把自己打到脑震荡的冬兵,只有一只手臂,身边一把武器都没有,还穿着行动不便的长袍,如果自己想强迫他做什么事,他可能都无法反抗。
想到这里Steve又心疼了起来,把自己的哽咽吞进肚子,抚摸了一下Bucky前额的头发,低头去亲吻他棱角分明的眉骨,和线条格外柔和的眉毛。
但事实是,只要他想,冬兵在全裸和手臂受制,再加浑身是伤的状况下,用玻璃碎片都能干掉整个特战队。他仍是一头猛兽,只是在Steve面前收起利爪尖牙示弱,瞧瞧,这多迷人。
Bucky并不知道现在这个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到处留下水渍的男人想了什么,只是特别想笑,因为Steve半长不长的头发散下来,和胡子一起摩挲在光裸的皮肤上,痒得不行。几分钟前,他还信心满满地说Rogers先生你现在被抓到“饥渴”部落里当人质了,今晚不把你榨干就不放人走,结果现在只消Steve用胡子蹭一蹭他敏感的区域,他马上就开始求饶。
所有的一切,都是浸满了蜂蜜一样甜,都那么热气腾腾,比融化的棉花糖还要腻人,比草原上的风更加灼热。体温升腾起的欲望,烫得像夏末燃烧的山火,不论如何想去扑灭都会自讨苦吃,只能等它慢慢燃尽。但偏偏有人要火上浇油,他伸长手在架子上摸索出一瓶棕榈油,倾倒在自己身上,像多年前那些科尼岛那些女孩们一样,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身体,甚至展示更为隐秘的、美好湿润的区域,他的嘴唇上留有一片水光,颤抖着微微张开,还伴着喘息,他低声说:来吧,你拥有我的一切,来吧。
然后一切都燃烧了起来,失去了控制。
这似乎不再是那个情侣间的游戏:又予又留、又隐又现;有些微笑、有些娇羞,还有些甜蜜无用的挣扎。烧吧,烧吧!Steve被山火烧红了眼睛,被异域的原始野蛮的气息影响,他变成了一头雄狮,利爪下雌伏着他的猎物,从胸腔里爆发出雷声一般的怒吼,鼻息喷在猎物脆弱的脖颈边,让下方的躯体瑟缩。然后他咬下去,咬进那具身体,猎物随即发出了哀哀的悲鸣,挣扎了起来。Bucky无力地推拒着身上这个狂暴的家伙,嘴里说着些断断续续的话,随即仅有的右臂被压在身侧,失去了平衡,他只能夹紧双腿不让自己太过狼狈。
长发,棕色的长发,白天小孩给他扎的发髻早已散开,垂在脸颊两侧,柔软的头发随着他律动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晃悠着、摇摆着——这是Steve的最爱,像娴熟的垂钓者晃动鱼线,鱼就迫不及待地去咬饵。原谅他吧,Bucky,原谅他的焦虑和急躁,他在70多年前就上钩了,被布鲁克林的夏天的汗水打湿又被海风吹干的棕发,被战壕里乱糟糟还带着硝烟味道的刘海,被70年冰霜铁锈和鲜血浸透却又温和如初的棕色长发,被牢牢地抓住。
他在想:为什么我那么幸运?为什么你会在那里等我出现,又恰巧被我找到?
Steve贪婪地抱住这具身躯,不知疲倦地索取。我抓住你了。Steve这样想到。他终于得到Bucky了,终于抓住Bucky了,这么多年的时光总归还是有一些好事发生,现在自己在能看到星星的国度里,在清凉的晚风吹拂中,枕在他的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Bucky的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自己蓬乱的头发,他们甚至还有时间再来几发。
Bucky也爱死美国队长的流浪汉造型了。过了这么多年,终于能看到一个不太一样的Steve,虽然生气起来比原来更有压迫感,但是在上床的时候真是性感得可怕,他总是忍不住想弄乱它们,破坏那个精英形象。Steve总算不太像那个海报上的那个招摇的家伙了,在逃亡过程中他曾自我怀疑过,到底有没有Steven Rogers这个真实存在的人?是不是他不可靠的脑子弄错了?现在他总算可以放下心,有些自私地想着:今天他只是我的Steve,不是美国队长,只限今天,今天是我的Special Steve night。
“你这样隔一段时间来一次,呆一晚就走,像养了个情人。”Bucky还有些不舍,反身跨坐在Steve身上,故意蹭了蹭。
“对,你就是。你又不让我公开。”
“我这不是要把劲爆消息卖给最高出价者吗,赚点钱才能出去旅游。”
“你怎么老想着赚钱?”
“因为我是真的很穷,穷的只有羊了,还是国王的恩赐。银行可不收羊。”
“嗯哼……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理论上来说,你是瓦坎达养的小白脸,我一分钱没出过。”Steve看着不安分的爱人,觉得自己可以更加不安分一点,“……真的还要来一次?”
“怎么?你怕被别人发现美国队长纵欲过度?还是上尉硬不起来了?”Bucky开始挑衅,丝毫不在意接下来自己会有多惨。挑衅马上得到了回应,上尉将他反摔在地面上按住:“为了你的屁股着想,说话注意点,中士。”
然后他被站立着的上尉操到说不出话,右臂被绑住,两条腿架在对方肩上,整个人被折起来悬空,找不到安全支点,而对方钢铁般双臂箍着自己,死命往里撞往上顶,他觉得自己韧带要断掉了。他想:该死的,Steve是在拿自己当健身器材吗?结果他听见Steve回答,你这个重量当健身器材还不够格。随后他爽得失去了意识。
当Bucky清醒过来,感觉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腿间黏黏糊糊的,脸上方有一双亮着贼光的眼睛正在盯着自己,他有气无力地把对方推开,说:你想干嘛。Steve说:我想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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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干什么,Steve?我只想吃纽约新鲜出炉的热狗。
你现在在想什么吗,Bucky?我只想回军营洗个澡。
战争结束你想干嘛?我不知道,可能先去看一次橄榄球赛吧。
他们好像目前想做的、关于他们俩最伟大的事,就是去大峡谷徒步旅行。
就连那个法国夜晚的告白之后,他们也只是在想,今后的小日子怎么过才好,住哪儿,吃什么,晚饭后去哪儿闲逛。
在欧洲战场上,他们曾各自想过战争结束了应该干什么,能干什么,他们之间会怎么样。Bucky觉得Steve可能会重拾美术,或许会去当个消防员、警察之类的,护林员也不错。而Steve一度觉得Bucky这么帅气又讨人喜欢,不去好莱坞试试会很可惜,或者在酒吧工作也不错,肯定会人气爆棚。
如果当时他们是恋人,或许他们会想,只要可以在一起就行,如果有人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就换一个地方工作,背井离乡,去亚利桑那,去LA,去公路旅行,或者去加拿大当伐木工。如果有人想抓他们,就跑吧,世界那么大,更别说Steve跑的比汽车还快。
时光飞逝,不管怎么假设,怎么变换,他们永远都在讨论衣食住行,仿佛真的马上就准备动身,隔了这么多年,经历了那么多惊天动地的事,他们思考的还是这些零碎的东西。
当然,这些都是饭后闲谈内的幻想。他们都清楚,战争就算结束,Steve也不会退役,不管是军队的需要,还是他自己的梦想,而Bucky肯定也会继续跟着他,毕竟他们不是两个普通大兵。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战争永远不会结束。
对于现在的白狼来说,他可以冷静地对待战争,他习惯了,一觉醒来,世界就大变样,然后去适应,这件事他比Steve要熟练不少。白狼可以这一秒在想着要不要做塔吉锅炖菜,下一秒提着枪上战场,精准地让敌人的脑浆从枪眼里飞出来,相比思考他自己来说,操心Steve的事用的脑子要更多一些。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Steve的事。
那个浑身是病的瘦小的男孩,如果自己不跟着他,他可能会被哪个恶霸打死在无人的角落,稍微一走神,小Steve就不见了,Bucky就开始慌神。
突然,他想起了从前,Steve在布鲁克林每一个小巷都被揍过的情形,他面对比自己大的孩子,甚至成年小混混,甚至黑帮——那次他惹到了黑帮,差点被开枪打死——面对又高又壮的霸凌者,他毫无畏惧地仰着头,嘴里说着不服输的挑衅的话,拿着手边任何东西进行反抗。
突然,他想起,自己不止一次骂对方傻,但Steve只会梗着脖子我行我素,时间久了他也放弃说教,只是静静站在他身边,或是在事态变得紧张之前,把Steve拖走。
他能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和他一起挨揍,或者在不放心的时候说一句:在我回来之前,别做傻事。
现在,Bucky看着现在这个雄狮一般的Steve,心中冒出了奇怪的Deja vu,明明他已经又高又壮,却还是会被欺负,在这个丛林里,被那个可能有三米高的紫不拉几的外星人,一次又一次打倒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爬起来。
他想过去帮忙,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不详的事情,有既视感的事情——不,不,不!他又要再一次离开他亲爱的Steve,再一次把Steve丢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里。
Bucky第一时间转头去找Steve,对方也转头看向自己,他发现自己迈不开腿了,他只来得及开口:
“Steve……”
Bucky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他想说:Steve,别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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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都在恸哭。
那么美国队长会哭吗?
答案是否定的,美国队长永远不会哭。
但是Steve Rogers会。他曾经挂在那辆高速行驶的铁皮火车外面,哭得稀里哗啦,五官皱在一起,眼睛像年久失修的水龙头,呼啸的狂风马上把带盐分的液体吹走,剩下的一点变成了脸上的冰碴子;他也在黑暗中的废弃小酒馆哭,不在意自己军服被眼泪糊得一团糟,声音都有点哑,甚至感觉自己喝不醉是因为酒精被眼泪带走蒸发了。
本来他不想太伤感,工作还没结束,他强迫自己不去想Bucky的事,大家都失去了太多,他只是其中一个——直到他看到满网络飞的寻人启事,看到形形色色的人物肖像,他突然想到:
我甚至只有一张Bucky的照片,从冬兵档案里拿到的,还不完整,方方正正一小片,比邮票大不了多少,市面上都没有这么小的相框。
他被一张相片击溃了。
现在他在自己的房间里,毫无形象地开始哭,双手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来,流得到处都是,可能鼻涕搞在了自己胡子上;他也不在乎有没有人会闯进来,这里没有美国队长,只有一个伤心又自责的人。Steve又在自责了,这都是自己准备不足的错,如果要他写一份述职报告,那他肯定会这么写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早点警觉起来,放下他那该死的自尊和顾虑,死皮赖脸也要去求Tony统一战线。
当他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指缝间的泪水开始蒸发,带走了皮肤的些许温度,这淡淡的凉意,都像在触摸Bucky的金属手臂,像他柔顺头发的触感。
但轮班的休息时间快结束了,他又强迫自己走进浴室,洗了个脸,然后抬头看着镜子里这个自己快认不出的苦闷的流浪汉,拿起了剃须刀。
去工作。他这样想到。还有希望。
Steve将相片小心地夹进自己的记事本,正如对方在颠沛流离时,依旧精心保存他那巴掌大的剪报。
他无休无止的戏剧性得而复失,没有令他更加麻木,每一次离别都在伤口上再刻一刀,痛彻心扉,却又不得不砥砺前行。
多年之前,小男孩之间你追我赶的小游戏,Steve永远都是失败的那个,所以Bucky时常会放水,假装跑得气喘吁吁没有力气,然后蹲下来笑嘻嘻地看着Steve说:你抓住我了!
但Steve知道,他根本没有。
Bucky比自己先入伍,远远地跑在前面。
当顺利入伍,以为自己会离他近一点,107团也是自己父亲服役的地方,Bucky也在那里,他在追赶。当参加了实验,自己很高兴,终于能跑得如此之快,结果却离Bucky越来越远,离前线越来越远,直到——在菲利普斯那里听到Bucky的讣告。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跑了起来,似乎知道Bucky在等自己,然后奇迹一般真的找到了他。
那他抓住了Bucky吗?根本没有。
一切都是幻象,一切都如立春时节的危险冰面,毫无预兆地裂了个口子,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冰窟窿吞噬了Bucky,掉了下去,自己的心也随着一起掉了下去,然后他转过头拖着没有灵魂的躯壳继续完成任务。
夜晚他躺在行军床上,盯着漆黑的帐篷顶,盯了一整夜,直到天色变亮,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在不停坠落,而Bucky在天上看着自己,这很好,他去了应该去的国度,我是不是也应该追过去?然后Bucky张嘴和自己说:Steve,别做傻事。
随后他醒了,时间才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决定爬起来喝酒。虽然不会主动说,但Steve也不想否认自己有过找死的念头,他想过放弃,这没什么稀奇的,他是个人类。
但如果我真的做了傻事,Bucky会原谅我吗?他在红骷髅的飞机上这样想。
天父的国度没有原谅Steve,还把他一脚从天国的大门口踹回来了;Bucky也没有原谅自己,他变成了一个幽灵,并且用金属拳头把自己打成脑震荡。
再一次地、Steve奇迹一般找到了他。
Steve又想去抓住冬兵,却也抓不住,难度上升了不止一个级别。Bucky比以前跑得更快了,并且,就如同去抓他的头发,太用力怕他疼,太松就会从指缝里溜走。他便着急了起来,用强词夺理的方式把他留在身边,Bucky总是会答应自己的,似乎这样就能永远抓住他。
那他真的抓住了吗?根本没有。
他曾设想过最坏的场景,打仗,总归是要死人的,甚至不一定会留个全尸,但是没想过会是这样一个结果,Bucky飘散在了空气中,抓都抓不住,不管如何握紧都从指缝流走,好像这个人从来就没存在过。
总有一个声音在说,还没结束,Bucky给过你奇迹,他仍旧会再给你一次奇迹。
于是Steve再次拖着空虚的肉体,去寻找失踪的人,去制定计划,他还是个队长,他的职责在此,直到Carol——那个宇宙来的,会自发光的女士——来地球,直到前往外太空,直到他们复仇成功。
复仇有用吗?他们的队伍连名字都叫复仇者呢,真是讽刺。他知道复仇根本没用,Steve又重新感觉到了抓捕Zola的那一天,与红骷髅的那一战的心情,只有空虚绝望,复仇多少次都带不回已故之人的半根头发。
他不会去做傻事的,他知道这样做Bucky不会原谅自己,但是Steve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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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但对于已经死亡的人来说,时间已经没有了意义,Bucky在说完话之前倒了下去,只是一眨眼间,他发现自己以一个很不雅的姿势趴在地上,奇怪,明明之前这里挺空旷,怎么突然附近的杂草快要把自己淹没了。
他赶忙爬起来呼喊着Steve,转头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一个敌人也没有,只有茫然的人们在面面相觑。
但术士们将所有人重新带回战场后,他只需看到Steve一眼,就知道,虽然他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头发也理过,但是他累了。
当灭霸的军队消散在空气中,所有事情都结束后,Bucky走过去,试探地抱了抱Steve,而对方只是迷茫地盯着自己看,问道: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随后Steve才回应这个拥抱,还没用上力,就整个人栽倒在Bucky身上,他太累了。
美国队长自己的房间被拉进了几台医疗监控器,改造为简单的病房,诊断显示他只是过度疲劳睡过去,于是稀缺的救援资源给了更需要的地方,他们甚至让冬日战士做陪护,大家都管不了那么多了。
“如果有异样机器会报警的,滞留针已经打好,你只需要给他换吊瓶,记得调慢滴速。”医生嘱托到,随后匆匆赶往下一个病房。
关上门后,Bucky搬了张椅子坐在一边,调暗灯光,像在看护那个发烧的小个子一样,他低声念到:睡吧,Steve,睡吧,一切都会好的。
Steve好像从没睡的这么沉过,像睡在冰里,但是又不断在做梦。
他看见自己的灵魂被抽了出来,在虚空中行走,和自己沉睡的躯壳站在一起。那个灵魂抬起头——那是一张消瘦的面庞,是没有打血清的自己——看向趴坐在床边打盹的Bucky,叹息着抚摸他的机械手臂,将自己半透明的手覆在金属合叶上,随后手指穿透了过去。
接着,那个灵魂转头看向自己,说到:如果从来就没有血清,一切都会更好吗?
时光开始倒流,他被卷入了五彩的漩涡之中。他看见了科尼岛,阳光沙滩,粗糙的旋转木马在吱嘎作响,整条街上都是鲜艳的糖果色招牌,边上有个含着糖块的棕发男孩在哈哈大笑,他笑得那么开心,以至于Steve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心想:有他在,我多么幸运啊。
你幸运吗?瘦小的灵魂发问。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Steve又转过头去,边上那个棕发的男孩长大了,戴上了军帽,侧头看着自己,笑容灿烂,被刚刚的表演逗得前仰后合,他张嘴对自己说了什么,但同时会场的上空炸开了烟花,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见。山姆大叔在背后盯着自己,说:小子,今天是你的幸运日。他便回答:我很幸运,我能和他并肩作战。
你幸运吗?有人在问。
烟花的爆裂声变为了隆隆炮火,时间又开始流动,他站在一个普通的法国小镇郊区,在夏夜的风中,那个普通的美国大兵得到了一个吻,随后那个金发美国大兵说:没有比这更幸运的事了。
你真的幸运吗?Steve这才发现,从始至终一直是自己在发问。
失而复得,你幸运吗?他问那个正在坠落的航母上的人。得而复失,你幸运吗?他问那个对抗世界的通缉犯。
——得到的答案都是肯定的。
那么Bucky呢?他幸运吗?房间里的幽灵问到:如果你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人生中,如果从来没有你,他会比现在更幸运吗?
Steve醒了。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仪器在平稳地发出响声。他环视四周,没有任何迹象表明Bucky曾经存在过,没有衣物、照片,所有东西都是单人份的。冰冷的恐惧和惊慌攀上了他的心脏,机器突然开始急促地发出预警声,Steve连滚带爬地翻下床,被自己的鞋绊倒在地,身上粘连的监控仪器和输液管被扯得绷直掉落,随后仪器开始报警。他半趴在地上喘气,然后马上站起来想冲出门外,一瞬间有些眩晕,视觉开始失焦,接着有一双手环住自己,将自己扶稳,他感觉有柔软的头发扫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老天,我离开三十秒你就这样,下次我应该写个'别做傻事'的便条贴在你脑门上。”
随后Bucky把他按回床上,他才清醒过来。
“我……我睡了多久?”他张嘴说话,发现嗓子有点嘶哑,干渴得快冒烟了。
“十七个小时。”Bucky拿了一瓶水拧开递给Steve,“你应该睡够七十个小时的,多休息会。”
“不,七十年我都睡过,我睡得够多了。”
Steve有些不敢再睡了,他害怕那个灵魂深处的质问。如果从来没有什么美国队长,Bucky会比现在幸福吗?
他本应该就是个快乐的男孩,战争归乡,找份好工作,娶个可爱的姑娘,普通人的人生,就算经历再多的苦难与离别,也都不会有现在这么残酷和悲伤,背着不应有的骂名,不断地噩梦连连,不断地“死去活来”。
他的男孩——Bucky甚至不会再那样笑了。
如果这个想法是在五年前冒出来的,那这就只是个想法,但现在,令前人难以想象的“时光机”真的实现了,自此,潘多拉的盒子已经静静地放在这里,等待着一个开启者——谁没有后悔过?谁不想弥补遗憾?
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Tony说过要我去过自己的生活,我想Bucky比我更需要这个。
他也不敢问Bucky,因为他知道结果:Bucky会不痛不痒地打自己一巴掌,然后骂自己脑子是不是被灭霸敲坏了,但自己仍然得不到答案,他永远会迁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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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cky也有事不敢开口,他发现Steve在疏远自己,Steve甚至都不抬头看自己的眼睛。
但是谁能怪他呢?五年啊,面对这个分崩离析的世界,他是怎么撑过来的?Bucky对此一无所知。
虽然他希望Steve没有过得太痛苦,但想想都知道不太可能。
那么有人陪伴他一起度过吗?血清可不会负责你的脑子和心理问题,Bucky感同身受,所以他非常、非常希望有个亲密无间的人陪在他身边,谁都好。
——Natasha就很好,可她去哪儿了?没有一起回来吗?难道说……噢,可怜的Steve。
现在Steve在Bucky眼里,就是一个好不容易向前看,move on,有人陪伴,却又再一次失去伴侣的可怜人。
真的是这样吗?
我们来看看这个可怜人在烁灭发生之后每天都在干什么:
早上五点,美国队长像上了发条一样睁开眼睛。
他起床走进浴室,在刷牙的时间里打开手机,查看有没有重要信息,然后打上肥皂开始刮胡子——很不幸,他胡子长得比一般人快。
洗完脸后,他换上最爱的UNDER ARMOUR紧身训练T恤,吃了一块巧克力,出门晨跑。每天的晨跑路线都是一样的,他算好了距离,一个小时正好能跑回来,还能在路上买份早餐。
快速洗完澡后,他前往大厦的主控层,开始一天的工作。
工作主要内容是查看和监测全球的可疑现象,比如联系地震监测局,或者NASA,也跟术士和异能者们通话。主要员工也只有Steve和Natasha,偶尔有其他人来帮忙,实行宽松的轮班制度,保证不遗漏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一开始这里人很多,后来房间就渐渐空了,但谁也没责备谁,只是互道保重。
人手太缺,如果有外勤任务Steve就换上作战服,随便摸把趁手的武器,自己开着飞机去任务地点,顶多一到两个特工支援,而且一般都是他去,Natasha留守。
中午,Steve前往大厦的厨房,随便做点吃的,如果Nat在那就是她做饭,因为Steve厨艺还停留在二战时期,大锅炖一切,也有时候他们会吃外卖和速冻食品。
下午他不再正襟危坐,选择斜靠在沙发上。
今天是非常普通的一天,几乎没有异状,Steve移开眼睛不再盯着屏幕——如果有情况智能管家会提醒自己。
然后他拿起速写本开始画画,今天早上晨跑时路过了一个垃圾桶,里面窜出来一只北美浣熊,烁灭之后野生动物别提多猖狂了。他画了一只张牙舞爪的浣熊,手里拿着一只热狗。
直到他画完,监控屏上也没有什么动静。
傍晚的时候Natasha来了,给Steve带了晚饭,虽然也是外卖,今天她值夜班。他们把装了左宗棠鸡和炒西兰花的餐盒放在巨大的会议桌上,两个人坐在桌子一角,开始边吃边聊天,聊一些有的没的。
Steve每天睡四个小时就差不多了,所以他会陪Nat一直呆到晚上十二点,然后才回房间。其实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下个楼就能找到Steve,现在这栋大厦就是他们的家了。
简单洗漱之后,他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拿起了记事本,但犹豫了一下,没有选择打开,只是在墙上的日历栏画了一笔,然后关上灯。
晚安。
今年是灭霸死后平淡生活的第四个年头。
他们俩常常打趣到:不知道我们这个“烁灭救援会”什么时候财政拨款会断掉。
除了日常工作之外,Steve和他的好友会定期进行格斗与枪械训练,参加一些社会福利工作,比如周末去福利机构照顾儿童——他们的父母在烁灭中离开了。Steve重组了Sam之前的PTSD互助会,并担任主持人,每周一次。
“我们都需要向前看。”他说到,其他人围着他坐了一圈,各自若有所思。
很好,看起来Steve也已经释怀了。
暂停。
如果真的是在看电影,《Steven Rogers的一天》,这可太他妈平淡了,连喜闻乐见的恋爱情节都没有,可能烂到只有Bucky Barnes想看,而且现在他会想大喊:“Steve!那么好一个女孩儿!快和她谈点恋爱啊!拿出你当时告白我的勇气!”,这简直就像回到了十几岁的年代,他一天到晚想给Steve物色女朋友。
但是,非常可惜——他没有看到彩蛋!——彩蛋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小记事本里夹着一张小小的、Barnes中士的旧照片,过了塑,多余的塑片四角被精心修剪成半圆型,难过的时候Steve会取出来看,或者立在床头柜上。
他不知道Steve还说过:有些人向前看了,但不是我们。Steve一直在等待和寻找,从未放弃。
以及在某个不大不小的节日,为了庆祝,Natasha搬了个小电子屏过来准备放个老电影。或许Bucky会喜欢?他便带着相片去主控层,Nat看到了,他就微笑着和对方说实情。
都世界末日了,谁他妈还管美国队长是不是同性恋。
“我很抱歉……Steve……”
“谢谢,但没什么需要抱歉的,Nat。”
“你们之间的经历……这真是……”Nat从沙发上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拍了拍Steve厚实的背肌。站在人类的角度而言,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嘿,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们俩的经历拍成电影,会不会有人买账。”Steve开起了玩笑。
“那会是世界上最坎坷的爱情片,可能比导演剪辑版《指环王》还长。我会买蓝光来收藏的,记得给我签名。”
现在,时间跳回现实世界,跳回到Steve的房间里,Bucky一脸难过,叹着气对脑子还在发懵的Steve说:
“我很抱歉……Steve……”
“抱歉……?”
“Natasha的事……”
Steve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们以“不计代价”为口号,但失去的时候还是能感到痛苦,不管是Nat还是Tony。他只能点了点头。
Bucky凑上去轻轻拥抱了一下Steve,用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他们想的不是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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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信任美国队长,在他那凛然的表情之下,似乎一切都变得可靠了起来,就算他突然反水变成九头蛇,或是冒出什么毁灭世界的想法,可能都没人能发现。
此时Steve穿着作战服,手里提着箱子,站在河边看Banner调试仪器,脑子里有一个不亚于毁灭世界的疯狂念头:他要把Bucky推开,从相遇的源头解开这两条缠绕的命运丝线。
而且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且谁都不能阻止Steve的决心。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他真的被灭霸敲坏了脑子?
先不管Steve,让时间回到几天前。
“我出一美刀买你的思想。”Bucky对Steve说到,“Steve,你在想什么呢?”
“你哪儿来的钱?”
“我可以找Sam借。”
“……我什么也没想。”
真是在胡扯啊,Steve。Bucky没有戳穿,但是他觉得Steve有哪里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们谈论过Natasha了,结果并没有Bucky所期待的爱情,他并没有被情所伤,Steve也不提与自己的旧情,也没有说他还爱着自己。
Steve坚持什么都不说。真是个固执的家伙,固执得如同他的三七分短发,从小就这样,Bucky最清楚不过了: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我没事。
他开始尝试观察Steve。美国队长每天早上准时起床,把自己整理得一丝不苟,工作时冷静严谨地讨论任务,又温和地对待每一个人,完美得有些不近人情,好像他是从招贴画和宣传单上走下来的那个假人,对Bucky来说这就非常不对劲。
当晚,Bucky重拾杀手的老本行,半夜悄悄摸进Steve的房间。他不敢太过靠近,保险起见,只能远远地站在墙角处,将呼吸声放缓至不可闻,把自己站成一尊雕塑。
不出他所料,梦境暴露了这个完美的Steve,睡梦中的人皱起了眉头,咬紧牙关,呼吸声开始变得粗重,眼皮底下的眼球在快速转动。
他在做噩梦。如果说Bucky的噩梦是冬兵,那Steve的噩梦是什么?
Bucky难过地看了一会,想不出所以然,最后还是走近床边,坐下来。
“嘿……”他抓住Steve的手臂轻轻晃了晃,柔声说,“醒醒,Steve,醒醒……”
本应高度警觉的士兵现在却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急促地呼吸着,他的精神仿佛掉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被困在那里,被不可知的力量抓住了。
这里是科尼岛。
Steve就这么站着,头顶着烈阳,脚下踩着柔软的浅色沙子,无数嘈杂的声音传入耳朵:说话、大笑、尖叫声,叫卖推销与揽客的喧哗声,吱嘎作响的游乐设施与喧嚣的配乐,他茫然地环顾四周,想找一个熟悉的人。
他看到了,一个男孩的背影,穿着合身的短袖衬衫,锃亮的皮鞋上沾了沙子,西裤上拴着背带,背部衣物被汗水打湿。
那短短的曲卷的头发,发梢被阳光照射得通透,通透灵动得像琥珀。
那个男孩向前迈开了步子。Steve跟了上去,但是对方一瞬间就被卷入了五彩斑斓的人流之中,消失不见。
……Steve……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回过了头,看见那个男孩坐在过山车上,蓝色棉服的搭扣悠闲地解开,轨道车已经开始启动,速度越来越快,风雪吹在Steve脸上,吹在男孩的发梢,棕色的卷发开始结冰。过山车开始攀升,轰隆的金属声越来越大,他伸出手,在抓到那个蓝色的影子之前,影子掉了下去。
……ve……Steve……醒……
别走!Steve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像条鱼一样,只能吐出几口空气,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这里是水中。
一切都那么安静。让人困扰的灵敏的听力此时仿佛失效了,他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浑浊的水隔绝了几乎所有的光线,好像也隔绝了自己的神经感官,水压沉重到动弹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就这么不断下沉、下沉,沉往比水更深的地方去。
这就是我的终结之地了。他这样想
……醒……Steve!……
浑浊的水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的上方出现,似乎在下潜。
……Steve!
他温暖的手拉住了自己。忽然间,连水都变得温暖了起来,带着波澜,柔和地抚摸着自己的面庞。
不,不要来这种地方,Bucky,不要连你都……
“醒醒Steve!”
Steve惊醒过来,黑暗中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正在自己脑袋上方,眼睛里满是担忧,离的很近,一些半长的头发从对方耳后不听话地溜走,垂下来触碰到自己的皮肤,而一只温暖的手正在抚摸自己的一侧脸颊。
“你做噩梦了。”Bucky见他终于醒了,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要打你一拳你才醒呢。”
“Bucky?”他艰难地支起身子,抹了一把脸,“你怎么……”
“我来半夜爬上美国队长的床。”Bucky狡黠地笑了起来,“你觉得呢?”
Steve无奈地笑了笑。
“不说点俏皮话吗?”Bucky把外套脱掉然后随手搁在椅背上,踢掉鞋子,又看了看Steve的单人小床,“噢,我忘了,睡不下两个大个子。”
然后他稍微一沉思,指了指地板,说到:“介意吗?”
“认真的吗Bucky。”Steve爬下床,把椅子挪开,然后把他们俩的鞋提到门口。
“我认真的。”Bucky单手把床垫拽到地上,小心地不让金属手臂用力过猛,“那你打不打算和认真谈谈你的梦?”
Steve敷衍地随便回应了两声,他走到沙发旁,把沙发坐垫拆下来也扔到地上。
“不谈梦?那来谈谈你在想什么,我会出钱的。”Bucky把枕头丢在地上。
“我没事。”Steve把被子铺开,不够大,好在超级士兵不会着凉感冒。
Bucky爬上床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来,把自己的头发捋到一边,以免它们遮住脸,然后拍了拍边上的枕头,示意Steve过来。
“说真的,Steve,我不管你是真的有事,还是真的没事。”狙击手的眼睛在黑暗中敏锐地盯着Steve,仿佛看穿了他的灵魂,“你都不需要一个人面对。”
“………我知道。”
像小时候那样,他们顽劣地把房间弄得乱七八糟,躺在地上睡觉。Bucky侧过身,用右手抚摸了一下他被睡乱的金色短发,闭上了眼睛。
“睡吧,小Stevie,睡吧。”
正所谓,近乡情怯。
Bucky越是对自己好,他就越觉得自己亏欠了那个男孩,他的人生本不该这样。Steve闭上眼睛,回想刚刚那个梦,梦里似乎有着某种预兆——或者说就是未来的某个现实——他最终和所有凡人一样死去,却又更加苦难和疼痛,不得安宁。
一百多岁的Steve看来,当初在那个小酒馆里踌躇满志、招兵买马时,那个光鲜亮丽的自己真是天真得可笑,他甚至不清楚当英雄意味着什么,就急躁地把最爱的人带入战场。
当英雄本就是逆流而上,这难不倒自己,也难不倒Bucky。但是,但是——
——但是Bucky承受了比他更多、多了不知多少倍的悲剧和痛苦,有人把他当英雄了吗?
现在,后悔的他站在湖边,手里提着能改变一切的东西,实现愿望的神灯。
最后一眼,就看最后一眼。
Steve走到他面前站定。
天气有些微凉,Bucky穿着简单的黑色无领长袖夹克——他现在喜欢黑色和非常深的蓝色了,但在布鲁克林他会穿更鲜艳和轻松的颜色。
裤子也是黑色的,略微紧身,显得腿很修长——冬兵经常从高处跳下来,砸烂脚底的一切东西,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做一些缓冲,这双腿肯定很疼,膝盖软骨可能经常挫伤。
他的手习惯性地插在口袋里——这是个局促的习惯,可能是在流亡期间养成的,为了隐藏手臂。
脸不再脏兮兮,这是自从上个世纪入伍后,他见过的最整洁的Bucky——二战时候没那么好的清洁条件,冬兵脸上总是有迷彩、硝烟和血,逃走之后他可能当过更加脏兮兮的流浪汉,瓦坎达也不能天天有热水。
胡子没刮,但细心地整理掉了多余的细碎胡茬,修成了好看的形状——他还保留着以前爱臭美的小习惯,而且不管怎么样造型,都很合适他自己。
他的眼睛——充足的休息让他的黑眼圈淡了一点,室外的光线让他的眼睛显得尤为湿润,且大而清澈,像某种温和的食草动物,哀伤地看着你,让人不忍注目,但是Steve又及其渴望而贪婪地看着,仿佛要把这双眸子摹写在灵魂里。
笑容使他的眼睛弯起来,如同弦月,眉毛舒展开,被风霜冰雪吹出来细纹刻在他眼角。不,他不应该这么沧桑。
最后是他的头发——他的头发好好地梳过了,从发旋处以三七分梳开,分缝一丝不苟,长发别在耳后,微卷的发尾服帖地搭在肩上,没有风和战斗把它们弄得到处都是,没有遮挡物的面庞现在格外清晰明朗。
Steve在拥抱时最后一次抚摸了他的长发,柔软得如同绸缎,在他指尖滑走,滑过Steve的面颊,留下一点洗发水的薄荷香气,他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吻上去。
然后Steve后退了一步,转身——
——Bucky抓住他的手,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准备好了?启动量子领域,三、二、一。——然后回来,五、四、三、二、一。”
仪器上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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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趣。”古一法师接过宝石,低头看着Steve,睿智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微笑,“拿走与归还宝石的,是同样的人。”
“同样的人?”Steve疑惑地问。他跟Bruce可不太像。
古一法师以无法反应的速度伸出手掌,拍了Steve的胸口一下,他就飞起来了,然后看着自己健壮的肉体像沙袋一样脆弱地倒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现在Steve处在一个灵体状态,飘在半空中,而且是那个瘦小的自己,穿着不怎么合身的旧衣服,肩膀处有点垮,袖子和裤管都过长。真是个令人怀念的视角,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大了,他不得不仰着头看对方。
“庞大的身躯与渺小的灵魂,灵魂却又比肉体更为强大。”
对了,是绿色的Bruce来拿的宝石,这么说他被打出来的灵魂不是绿的?
古一法师看穿了他的思想,点了点头。随后又说到:“Steven Rogers,你最终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您知道了?”
古一法师又点点头。
“世界幸运有你们,所以我一直在观测你们每个人的动向。”
“但是我还没完成这次量子穿越,您怎么知道我不会继续做什么?”
“你不会的。”古一法师笃定地回答,“世界的分支曾经有变动的预象,但也仅仅只是预象。”
“但我仍然在想这件事。我甚至都不确定我会最终如何行动。”
“那也只是一个未践行的思想。”古一法师领着Steve飘了起来,站在半空中俯瞰这座城市,街道熙熙攘攘如蚂蚁行军,人声嘈杂,建筑物看起来像他熟悉的纽约。然后古一法师示意他看向人群,“你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区别,心中藏有杂念。”
“唯一的区别是:只有你手上拥有,可以实现杂念的神灯。”
Steve低下头看,这里是布鲁克林大桥桥墩的顶端。
他曾为了参军在这座桥上练习负重跑,上气不接下气,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进医院,但又想到Bucky等在桥的另一头给他加油,Steve就拼了命地朝他跑去。当然,负重跑也是Bucky的主意,他很严格,他还教过自己拳击技巧。
“无需害怕杂念,也无需隐藏杂念。”古一法师继续说到,开导这个一百多岁的年轻人,“你肩负了太多期望与使命,你更加无需苛责自己。”
“在您看来,我这个想法是不是挺奇怪(strange)的?”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事是奇怪(strange)的,除了奇异博士(Dr. Strange)。”古一法师露出了狡黠又和蔼的笑容。
Steve也跟着会心一笑:古一法师居然会说双关笑话。他还不知道古一住的卡玛泰姬有wifi,速度还不慢。
“您……见过多元宇宙吗?”
“如果你是问,那个与你命运纠缠的人,我见过。”古一法师又领着Steve落到大桥的桥面,通过桥上的汽车型号推断,现在是上个世纪的30年代左右,行人从他们俩身边匆匆路过,看不见这两个跨越时空的灵魂。
“别的世界,他看起来好吗?看起来……幸福吗?”Steve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问,似乎这是他心中唯一想知道的问题。
“那么,你如何定义幸福呢?”古一法师反问,“远离纷争?还是家庭美满?”
“可能都有。我只是……不愿他……再伤痕累累。”
“无知一定是福吗?”
Steve无法回答。但是可以的话,现在他非常希望给出肯定的答案。
“如果他同样希望你无知呢?”
Steve抬起头。
“不要让视野浮于表面,不要忽视事物的根源。”古一法师伸出手臂,指向了一个方向。
Steve顺着那方向看过去,大桥的另一侧,有两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孩子,正在无忧无虑地奔跑着,笑容在他们脸上盛开,发出清脆的笑声,快乐的感觉都要从嘴角溢出来了,棕发的那个孩子手上挥舞着一顶毛毡报童帽,然后奋力把帽子从布鲁克林大桥上抛进了河里。
但仔细一看,两个孩子身上都脏兮兮的,似乎是摔在地上留下的污渍,头发也乱糟糟,两个人脸上都有淤青和擦伤,衣服也撕烂了。
他记得这一次。
他们两个跑去曼哈顿下东区玩耍,30年代那里可是出了名的乱,所以他们几乎“顺理成章”地,被几个地头蛇小恶霸堵在了街角勒索。
Steve不服输地跟人打了起来,Bucky也参与混战,起初他们两个都被打得很惨。
但后来很巧合地——正好恶霸头子朝Bucky挥拳扑过来,正好Bucky灵活地躲开了,正好Steve把边上的垃圾桶盖拿走——于是恶霸就狼狈地栽进了铁桶,身上都是隔夜的三明治和烂菜叶。
这简直就是漫画里才会出现的桥段,他们俩配合得天衣无缝。
随后趁着对方的小弟去帮他们老大解围,他们俩爆发出了震天响的笑声,跑掉了,Bucky还不忘顺走那个老大的帽子。
“你觉得他们幸福吗?”古一法师继续发问。
他们幸福。虽然逃了学,丢了钱,受了伤,撕烂了衣服,回去要挨家长的骂——这些基本是一个孩子会担心到的最糟糕的事了。
Steve转头看向古一法师,点点头,说:“我都明白了。”
“当心,Steven Rogers,你手上仍持有神灯。”古一法师又拽着Steve回到那个屋顶,自己的肉体还躺在地上,“我不是来阻止你的,孩子。最后究竟怎么做,还是取决于你。”
“……谢谢您。”
“还有,永远别忘了。”古一法师将他领到自己的肉体边上,说了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的话:
“他在未来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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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未来等你。”
Steve归还完所有的宝石,最后还是动用了小小的私心,回到了1944年的法国。
但他也只是偷听了两个士兵的谈话,贪心地看了看那个年轻得发光的Bucky,贪心地又听了一遍那句“在未来等你”。
那个真正在等他的Bucky,也在未来,70多年之后的未来。
他永远在等自己。
现在这个“等”似乎有了新的含义:反正我们终将会死去,在死之国度重逢。就算不含有宗教意义的浪漫想象,我们迟早化为宇宙的尘埃,化为物质的本源,在量子领域——或鬼知道什么的地方重逢。如果这样一想,有人先行离去,就显得不再那么空虚孤独。
所以Steve想把握住、抓住他能力所及范围之内的东西,比如回到自己身边的Bucky,和他以后的生活。
以及,在他进入量子领域之前,Bucky对他说的话是:
“别忘了,你之前跟我约了去科尼岛,我觉得明天就不错,地铁站见。”
这可不能食言。Steve在那一瞬间就做出了他的决定,古一法师只是让他更加果断。
他把时间设置正确,再次进入量子领域,天旋地转之后,他回到了那个小树林边。Bruce和Sam长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但Bucky只是盯着他微笑。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他们两个就像傻子一样笑呵呵地抱在一起。
“明天下雨吗?”松开对方后,Steve问到。
“我不知道,可能要查查。”Bucky想了想,然后转过头喊了一声,“Sam!明天下雨吗?我没有手机。”
“我看看……不下雨,怎么?”Sam掏出手机,一头雾水。
“那太好了。”Steve拆掉手环,将箱子和手环都递给Bruce,“Sam,明天的晨跑我要失约了。”
“我可谢谢你!”Sam怪叫起来,他居然还管那叫晨跑,“让我一个人呆着吧。”
“是有约其他人吗?”Bruce憨厚地笑着问,“我是指,约会?”
“对的。”
“哇哦,队长,我能问问是谁吗?”Sam十分惊喜,觉得他终于开窍了。
“是你认识的人。”
“想谈谈她吗?不!等等,我来猜一下。”Sam饶有兴趣地揪着下巴,“嗯……金色头发的那个,Sharon?”
“不,不是金发。”
“那……Lillian?财政部的那个?”
“不是,但是她的唇环很酷。”
“噢对,你是个老古董,可能不会选辣妹。”Sam陷入沉思。没办法,Steve工作范围里的女孩实在太多了,而且都很不错,能力强,人也美。然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拍了一下手掌:
“噢!是Ilsa,那个姑娘的发型挺复古的,棕色短卷发,妆容也是。”
“棕色卷发对了,复古也对了,但不是她。”Steve笑得很灿烂,灿烂得让Sam有点发毛。
“没有更多的提示了?”
“很接近了,你们关系也不错。”Steve拍了拍Sam的肩膀,然后朝控制台的方向走去,询问Bruce需不需要帮忙收拾东西,Bucky也跟了上去。
Sam看着Steve轻快的步伐,又看了看Bucky的背影,一阵风吹来,吹得他几缕棕色长发四散飘起,发尾有一点卷。难道说……
他震惊地张大了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Bucky回过头,笑着朝Sam喊:“抱歉了Sam!抢走了你的晨跑对象。”
“什……什么?什么时候?怎么会?”Sam也跟了上去,脑子里问题过多,导致他现在嘴巴有些短路,最后冒出来一句:“Bruce你都不惊讶吗!?”
“我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绿色的大个子翘着兰花指整理精细的器材,憨厚地笑着说,“就是恋爱嘛,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但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要说是昨天。”Sam想起昨天一大早他俩同时出现,好像昨晚睡在一间房一样,非常可疑。
“不,比这早多了,可能Sam那时候还没出生。”Bucky还在记恨甲壳虫里的事,开始贫嘴。
“别说得好像什么'我的爷爷奶奶恋爱史'一样。”Sam翻了个白眼。
“我们年龄也差不多了。”Steve对这个观点表示赞同。
“我喜欢这个标题,以后如果被好莱坞拍成电影就叫这个,《我的爷爷们的恋爱史》。”Bucky想了想,又补充到,“战争恋爱题材。”
“你们现在就可以跟我表演一个令人牙酸的爱情短剧。快,我等不及了。”
Bucky用胳膊环住Steve的脖子,扣着他的脑袋来了个法式深吻,夹杂着边上Bruce的赞叹和Sam的吹口哨和哇哇怪叫声。
“说真的,如果我们的经历要拍电影,”Bucky松开手,看着Steve说到——
“——我死了,但我又没死,还失忆了;我跑了,但我又没跑掉;谈了几天恋爱,我又死了,然后又活了——这种电影剧情,可以说是非常烂了。”
“不管烂不烂,我喜欢。我就是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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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一法师,如果他真的选择了另一个答案,除了平行世界变动,还会发生什么吗?”
“他会陷入一个悖论。试想:一个贫穷、丧父、备受欺凌的普通孩子,由于过于理想主义,导致他没有同龄好友。那么,在社会与思想共同动荡的青少年时期,孤独的他,是否能坚定自己的理想信念?是否还能走上正确的道路?James Barnes就是他的理想主义的支持者,与践行者,他的存在,比所有人想象的更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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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冬兵为什么是长发呢?
我们来假设一个场景:
现在距离冬兵计划开始,已经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正处在最终阶段。这段时间以来来没人给资产理发,所以他的头发刚刚好长到肩膀上方的位置。
最终阶段就是战斗测试。在那次测试里,恰好有个“不太绅士”的对手,抓着资产的头发将他制服,于是资产发现头发不利于战斗和武器维护,类似于Bug。那么,资产作为程序主体,选择传达这一信息:“不想要长发。”
科学家们最后讨论出,“不想要长发”是资产最后的自我意识,那么自我意识必须被消除。于是一个有着飘逸长发的完美杀手诞生了,九头蛇还惊喜地发现,资产发质很好,行动那么多次,一根头发丝儿都没留下。
但是事实到底是怎样的?——鬼知道。
鉴于当年负责给冬兵洗脑的人,可能都死了,要么被杀,要么自杀,要么病死老死,鬼知道冬兵要留长发这个指令是怎么定下来的。
或许他们曾经剪短过冬兵的头发,对比着档案里那张旧照片,一看,然后觉得:嘿,这可不行,这也太像了,太容易被认出来。
或许只是他们在基地实验时,需要一个很好用的制服手段,通过拽头发和条件反射实验来让他听话,像铃声之于巴普洛夫的狗。
或许九头蛇真的需要形象代言人?
Steve坐在过山车上时,特别想问这个问题。轨道转急弯的时候他侧过头想和Bucky说话,结果Bucky的头发就劈头盖脸地甩在自己脸上,把嗓子眼里的话堵了回去,他还吃进去两根发丝。
“真是平淡,不敢相信当时你吐了。”Bucky从车厢里跨出来,整理了一下头发,把鸭舌帽带上。
“毕竟是个老古董,时速只有60英里。”Steve耸耸肩,也戴上帽子和平光镜。
“现在好像有那种跟大厦一样高的过山车,还能倒着转圈。”
“想去试试吗?”
“那你可不要吓哭了。”
Steve转头就把“冬兵的头发”问题忘记了。
“你们现在还能玩到原汁原味Cyclone,非常幸运了!”一个工作人员小伙子朝他们搭话,今天是工作日,天气还有些冷,所以没什么人。
“你是指火灾的事?”
“不,好几年前吧,烁灭之前,有架飞机突然砸下来。”他指了指海的方向,“正好砸在Luna Park正前面的沙滩上,就差一点。”
“差一点?真是幸运。”Steve有些感叹,“差点就玩不到第二次了。”
“第二次?”
“对,我们小时候来过。”
“本地人?”
“布鲁克林。”
“哇哦。本地到不能再本地。”小伙子吹了个口哨,“现在世道这么乱,天上到处掉东西,飞机飞船外星人。所以及时行乐吧!只要10代币!再来一次!”
他们俩被逗得笑了起来。
“我们会的。”Bucky拍了拍Steve的肩膀,“我准备先让他吃饱热狗或者披萨,然后再来一次,看看他会不会吐。”
随后他们朝小伙子挥了挥手,朝着热狗店的招牌走去。
“我们第一次来玩是几几年来着?”
“15岁的话……1932年。”
“啊!对,那场火灾,就在我们去过不久之后,在报纸上看到的消息。”Bucky回忆到,“那个时候这里太好玩了,夜景也是当时见过最漂亮的,本来还想下个节日再去一次。”
“我们真是太幸运了,在小时候最惊喜的时候去过,重修了之后还能再去一次。”Steve抓着Bucky的右手,亲昵地塞到自己夹克口袋里,“世界变了那么多,外星人都来了,这里居然还保留着。”
“其实也不算保留着,我们当年玩的Luna Park在1946年彻底关闭了,现在这个算全部重新建造的同名游乐园,重开的时间……好像正好是你从冰里醒来之后?总之,我们在游览忒修斯之船。”
“你怎么了解得那么清楚?查过了?你总是擅长些新东西。”
“我可会用互联网了,Google是我的好朋友。”Bucky任由他抓着,握紧了对方的手指,然后侧过头看向Steve,“以及,网站上说由于气候变暖之类的,有人预测,可能再一百年后,这里就要被潮水淹没了。”
“——Steve,又一百年。那个时候我们会怎么样呢?”
“我不考虑那么遥远的事。”Steve回答。
“你就这么喜欢《北非谍影》吗?都开始背台词了。”
“我能背一整天。”Steve确实能背一整天,烁灭期间他有足够的时间来看电影,还有超级记忆力加持。
“再来一句?”
“I love you more and more each day as time goes by. ”
随着时光流逝,我每一天都更加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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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时光流逝,你要记得:
吻和叹息没有多余的意思,
事物原本的样貌,永远不会变。
随时光流逝,你要相信:
不论未来如何,追求爱人时,
人们依旧说“我爱你”。
爱永远都会有月光与情歌,
心永远都会有强烈的妒恨。
没人能断言,自己永远不需要陪伴。
这仍旧是那些老故事,
那些为了爱与荣耀的斗争,
那些行动还是死去的抉择。
不论时光如何流逝,
这个世界永远欢迎相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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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